「你一定會被治好的,醫生伯伯說隻要我們積極配合治療,多吃肉多吃蔬菜按時吃藥,一旦尋找到匹配的骨髓立刻移植。”
「你很快就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樣讀書了,姐姐每年春節都會給你一個大大的紅包!」
「我們都那麼喜歡你,欣桐姐姐今晚還要給你帶來河源的油炸小魚乾,難道你不想和毓敏姐姐一起玩遊戲了嗎?」
「晴姐姐,對不起,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萬玉嬋看到宋晴哭了,一邊自己掉小金豆子,一邊惹人憐愛的伸出小手給宋晴擦眼淚。
門口站著的萬旭林,突然快步離開來到樓梯口,一抬頭也已經是淚流滿麵。
他擔心驚到女兒就沒有出聲,隻是張開嘴巴無聲的哭著,任由淚水沿著臉頰流進嘴裡。
鹹鹹的猶如海水嗆住了鼻腔,室息的快要喘不過氣,
萬旭林難過、傷心、更是心疼,女兒這種念頭應該是在老家醫院時產生的。
那裡的治療方式粗暴,醫生水平也不夠,自己還沒有精力陪伴。
她那小小的身體,很多時候隻能一個人躺在那張寬闊的像海麵一樣的病床上。
冬天,早上睡醒了被窩還是涼的;
夏天,同一個病房裡的家屬隨意坐在她的床上聊天嗑,她也不敢說什麼,
像一隻被遺棄的小鳥縮在一邊。
一次次的進出CU,就是她童年最深刻的記憶。
直到來了廣州被這麼多人寵著,前後對比之下,萬玉嬋小小的腦袋裡突然覺得「現在死了」最好了,至少這一刻是幸福的。
「嘔·—...」
人在極度難過的時候,全身會泛起劇烈的惡心感。
萬旭林現在就是這樣,他俯下身乾嘔了半天,胸口都已經被拉扯的快要裂開了,因為沒吃什麼東西的緣故,最後隻吐出一點點膽汁。
不過這樣發泄似的哭完,方旭林呆坐半響,布滿紅血絲的眼神緩緩堅定起來仿佛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他重新回到走廊上,戀戀不舍的又去聽了會女兒的聊天。
萬玉嬋在問:「晴姐姐,你覺得這根繩子編的怎麼樣啊?」
宋晴回道:「很好看呢,我就沒有你這麼靈巧的手和耐性。」
萬玉嬋有些不好意思:「都是欣桐姐姐在幫我。”
「主要還是你有心——」
宋晴誇道。
後麵再說些什麼,萬旭林就沒聽到了,他生怕再多逗留一刻內心就會動搖,
於是毅然決然的離開。
在醫院門口重新上了公交車,再次向客運站返去。
窗外車水馬龍,馬路上的鳴笛聲仿佛從來就沒有停過,白花花的冬日陽光曝曬而下,猶如電影裡模模糊糊的轉場鏡頭,琢刻著時而浮現出來的荒蕪記憶。
這時,陳著的電話打來了。
萬旭林擦乾淨眼角的淚水,按下接通鍵:「喂,老板。」
「你人呢?」
陳著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他大聲喊道:「我到醫院門口了,咱們一起進去吧。”
「我回去了。」
萬旭林沉聲應道。
「回去?」
陳著愣了一下,接著納悶的問道:「回哪裡?你不見小嬋了嗎?」
「我已經見過了。」
萬旭林深呼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心境平複一點,繼而說起了正經事。
「前陣子在澳門的時候,我假冒越南的華裔商人,在那裡結識了一些三教九流,也和高勵傑接觸上了。」
萬旭林說道:「因為我的刻意奉承,所以相處的還不錯,還去過他家做客陳著平靜的聽著,他感覺到萬旭林的狀態有些不對勁了,好像是剛剛哭過,
說話時帶著點濃濃的鼻音。
「但是他爸的那些畫,高勵傑現在不想賣,他覺得再等一百年,可能還要翻很多倍。」
萬旭林說道:「不管我用了多少辦法勸說和哄騙,他都不答應,所以思來想去,可能隻有一種辦法了。」
萬旭林的語氣裡,有一種隱隱約約的「訣彆」信號。
陳著瞬間警惕起來:「你要做什麼?」
「為了避免給您添麻煩,具體我就不說了。」
萬旭林頓了一下,語氣突然柔和起來:「老板,如果我回不去了,小嬋就請您多費心。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心人,小嬋在溯回斷然不會受委屈的——.”
「你不要做傻事,幾幅畫而已不值得。」
陳著越聽越不對勁了,皺著眉頭說道:「肯定還有其他方式獲取,或者我就算不要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高勵傑這個人有些軸,可能很難勸得動他。」
萬旭林說到這裡,突然好像斬斷一切的釋然:「陳總,再次和您道謝!」
「你等等!小嬋還給你準備了禮...”
陳著趕緊叫喚。
「嘟嘟嘟——
隻可惜萬旭林已經掛了電話。
陳著再撥過去已經是關機。
「草!大過年的搞什麼啊!”
陳著有一點煩躁,從把唐泉弄進去這件事來看,萬旭林絕對是有些道行的。
雖然說「拿下」鄭文龍鄭師兄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但是絕對不值得賭上一切去冒險。
日子還很長,溯回也剛剛處於起步階段,有些陰暗麵總需要一個合適的人去處理,萬旭林就是陳著比較屬意的人選。
「哎~」
陳著歎了口氣,現在說再多也沒用了,人都已經聯係不上了。
雙手叉腰在醫院門口站了一會,然後陳著才「瞪瞪瞪」的來到住院部的血液科。
「麗姐,還在值班啊。」
陳著麵色已經恢複正常,並且和值班站一個護士打個招呼。
「喲,小陳總來了啊。」
護士笑吟吟的回應。
陳著就是這樣的社交方式,先通過毛太後那邊的關係,認識了血液科的科室大主任。
然後又在日常問候、平時閒聊、春節遞紅包、偶爾請奶茶-—----這些看似漫不經心的小事中,和整個科室上上下下都混的很熟。
混熟了當然不是為了以後要當醫生。
而是有什麼小要求,憑借那些讚下的小恩小惠就能搞定。
就像今天這樣,陳著詢問值班護士:「麗姐,剛才有人去探望過310的萬玉嬋嗎?」
「好像—·有一個中年男人。」
護士歪頭想了想:「不過他一直站在外麵走廊,後來還直接走了。」
「哦~」
陳著恍然大悟,原來萬旭林沒有進病房,那他壓根也沒有見到萬玉嬋吧。
「怎麼了?」
護士關切的問道。
「沒什麼。」
陳著隨意胡一個理由:「他是我朋友,覺得空手過來探望病人不太好,於是又出去買水果了。」
「你們這些做生意的真是禮貌多。」
護士笑著說道。
在日常閒聊中,這些護士都知道陳著既是大學生,還是中大學習網的創始人。
彼此熟悉了以後,她們更喜歡稱呼為「陳總」,帶著一種親熱的玩笑意味。
「我懂了,麗姐這是在委婉批評我最近不太懂禮貌。」
陳著立刻說道:「今天你的下午茶我包了。」
「我可沒有那個意思,但陳總要請客我也不會拒絕~」
護士拋過去一個似笑含嗔的嫵媚眼神。
就像中年男人看見漂亮小姑娘就要去貧嘴,這些20多歲的姐姐,遇到陳著這種俊俏陽光的男大學生,也會下意識的調侃幾句。
和值班護士閒聊了兩句,陳著這才走向310病房。
他不需要像萬旭林那樣誌芯的掩飾一下動靜,所以病房裡很遠就聽到他的腳步聲了。
「陳著哥哥!」
萬玉嬋開心的叫喚著。
「小嬋,下午好!感覺你今天氣色不錯哦。」
陳著溫和的回應,從他臉上看不出前一刻的任何情緒。
萬玉嬋自從來廣州以後,因為營養與醫療條件都跟得上,慢慢的臉色都紅潤了一些。
想想見她第一麵的模樣,七歲的小朋友瘦弱的好像才四五歲的年紀,萎靡不振的躺在萬旭林臂彎裡,真擔心風大一點,就可能把她吹跑了。
「陳總。」
宋晴也站起身打個招呼。
陳著衝著手下大將點點頭,伸手撿起病床上的一根紅繩。
傳統中國結的編織手法,不過這是係在手腕上的,垂下的那一縷縷紅穗,猶如親人的牽掛和祝福。
「小嬋已經快編好了啊。”
陳著放在手裡端詳片刻,豎起一個大拇指說道:「就和商店裡賣的一模一樣「就是啊。」
宋晴也在旁邊給予鼓勵:「她爸要是知道,自己在本命年能收到閨女這樣一個禮物,不知道會有多開心呢。」
「本命年送紅繩」也算是一個傳統風俗了,有些地方可能還要穿紅內褲或者紅襪子。
可惜的是,萬旭林不僅沒有看見,他甚至可能都忘記了今年是自己的本命年。
「陳著哥哥。」
萬玉嬋也仰著小臉,天真的問道:「爸爸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萬玉嬋知道父親應該是給這個哥哥做事。
隻是不知道具體做什麼。
其實整個溯回都沒有人知道,萬旭林就有點像一個「編外人員」,但他的女兒又和大家很親近。
「快了。」
陳著麵帶微笑,像回答又像沒回答:「等他回來就能戴上。’
「耶~」
萬玉嬋高興的比了一個剪刀手:「我希望明天就能見到爸爸!」
風透過窗戶吹了進來,帶著些許傍晚的涼意,宋晴擔心萬玉嬋感冒,走過去關上了窗戶。
隻有陳著手中的「本命年紅繩」,輕輕搖擺了幾下,如同在另一時空的撞鐘,回應著這個重病女孩的禱告。
陳著從醫院回去後,當天晚上開始就關注「澳亞衛視」了。
澳亞衛視是澳門的一個官方電視台,每天彙報著島上的各種時事。
如果萬旭林真要搞點什麼,必然會上這裡的新聞。
因為澳門實在太小了,它以前就是一個四麵環海的小漁村,在一個「村」的基礎上拓建而成的城市,能指望有多大的麵積呢?
如果具體一點的形容,它隻有廣州的1/220大小,和浦東機場的一半差不多大所以對澳門人來說,看本地新聞一個澳亞衛視就足夠了。
隻是這個電視台其他省份看不到,廣州也是因為地理位置毗鄰的原因,才被允許購買播放權。
萬旭林去澳門的當天晚上,澳亞衛視沒有任何特彆的新聞。
但是第二天上午,當陳著再次打開電視的時候,很快一條短訊引起了陳著的注意。
主持人念著稿子說道:
居住在黑沙環廣福祥花園的高先生早晨報警,昨夜家中有小偷破壞門鎖進來,偷走了父親留下來的四副珍貴遺留畫作。
通過路邊監控,警方已經鎖定了嫌疑人,治安警察局馬耀泉副局長表示,該凝犯已經乘坐偷渡貨輪前往越南,接下來我們將和越南警方合作,儘早把對方繩之以法。
同時,馬局長還提醒各位街坊,晚上睡覺前要檢查門鎖和窗戶,遇事迅速撥打999,治安局將對違法犯罪行為給予嚴厲打擊·
「四副?」
陳著被唬了一跳,心想這就是你的辦法嗎?
通過「高」姓稱呼、事件本身、還有黑沙環廣福祥花園這個地址,陳著基本能確定失竊者應該就是高勵傑。
盜竊者不用說肯定是萬旭林了。
果然,高端的詐騙最後往往采用最樸素的方式搞定。
什麼科技含量,什麼燒腦騙局,全都比不過深夜的一把小錘。
「看什麼呢?」
這時,陳培鬆從臥室裡走出來,看到兒子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老陳瞅了一眼電視,這時澳亞衛視已經在八卦「周傑倫與侯佩岑」的緋聞了。
「周傑倫女朋友不是蔡依林嗎?’
老陳拍了拍肚皮,好奇的問道。
「蔡10?」
陳著站起來把遙控器交給老陳,撇撇嘴說道:「周傑倫是Ja,又不是a,
早就和10分啦。」
「什麼跟什麼啊—.」
老陳完全聽不懂,但是能看出來兒子心情不錯。
陳著當然高興了,萬旭林偷渡到越南沒有被抓獲,那也就意味著四幅畫很快就能落到自己手上了。
寒假開學後,投其所好的「攻略」鄭文龍鄭師兄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他不批一個億以上的貸款,這些畫最多隻能摸一下,想擁有了。
至於陳著會不會因為這種不光彩手段拿到遺畫感到愧疚?
那必然是不會的了!
一個人前世是公務員領導,重生後又做生意的企業家,可以說在最混淆黑白的兩個行業裡摸爬滾打,他會因為這點事愧疚?
這不是純純的胡扯嘛。
不僅不會愧疚,陳著還覺得這些畫在高勵傑手裡,就是毫無作用的四張紙。
但是在自己手裡,不誇張的說至少可以推動一個行業的快速發展,創造數萬個就業機會,促進地區經濟更上一層樓。
晚上的時候,陳著收到一個「0084」開頭好像亂碼一樣的電話,很明顯是國外打來的。
「陳總。」
聽筒裡傳來萬旭林偷摸一樣的聲音。
「和澳門阿r過招的感覺怎麼樣?」
陳著冷笑一聲:「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還有開鎖這一招啊。」
「您,您都知道了?」
萬旭林還想著完整的彙報一遍呢,沒想到老板已經全部知道了。
「恐怖的信息渠道!」
萬旭林暗暗咂舌,不過這也符合老板「年輕、神秘、強大」這些一貫以來的標簽。
實際上陳著根本沒有想象的那麼神,他隻是擁有一個被鍛煉出來的縝密大腦,知道如何最快了解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托您的福,還好一切順利。」
萬旭林趕緊拍個馬屁送上。
其實整個過程心驚動魄,從開鎖到偷渡都有小意外發生,但是最後還算是「
逢凶化吉」吧。
「和我沒什麼關係。」
陳著並不領情:「你要感謝的話,回來後感謝你閨女吧,她躺在病床上還記得今年是你的本命年。」
「本命年—」
萬旭林微微錯愣,他果然已經忘記了。
「回來你就知道了。」
陳著不打算多說,免得破壞那一段父女抱頭痛哭的催淚橋段,隻是問道:「
什麼時候動身?」
「我想等一兩天的。」
萬旭林說道:「確定風聲不會波及到大陸,我打算再回國,可能要在情人節以後了吧。」
「情人節?」
陳著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2月14日的情人節已經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