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r/
r/
r/
r/
r/
這天去過了師刀房後,陳平安和金粟最後去了敬劍閣,如此一來,今日行程繞路最少,不用走太多冤枉路。
r/
r/
先前在師刀房那堵影壁上,貼滿了密密麻麻的榜單,陳平安當時找到了三個熟悉的名字,崔瀺,許弱,宋長鏡。
r/
r/
其中崔瀺次數最多,有六張之多,發榜人來自四個不同的大洲,可想而知,這位昔年的文聖首徒在浩然天下,是何等不受待見。
r/
r/
墨家許弱和大驪藩王各一張,理由都很奇怪,懸賞許弱之人,是一位署名“崢嶸湖碧水元君劉柔璽”的女子,字裡行間,滿滿的恨意,以及情意。
r/
r/
至於懸賞宋長鏡的那個人,署名為金甲洲韓萬斬,此人可能是錢太多了沒地方花,理由竟然是覺得小小寶瓶洲,根本就不配擁有一位武道止境大宗師。
r/
r/
在陳平安和金粟轉身離去的時候,與街道上另一邊的一行三人,遙遙擦肩而過。
r/
r/
陳平安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因為那個女子實在太高了,滿頭青絲紮成了一條馬尾辮,身材勻稱,腰間懸掛著一把無鞘長劍,像是新鮮出爐的新劍,陽光映照下,高大女子在行走之間,長劍折射出一陣陣雪白清亮的光線。
r/
r/
其實不光是陳平安,街道兩側眾人幾乎無一例外,都在打量這位奇怪女子。
r/
r/
一位英俊男子與她並肩而行,竊竊私語,女子偶爾點頭,極少說話。
r/
r/
兩人身後是一位中年扈從,殺氣極重,難以遮掩,要麼是七境以下的純粹武夫,尚未凝聚金身,所以遮掩不住氣機,若是七境以上,還能擁有如此氣象,那就有些可怕了。浩然天下的萬千劍修之中,中土神洲的那個左右,便是最極端的例子。
r/
r/
金粟哪怕走出去很遠,還是忍不住轉頭,望向那位女子的背影,戀戀不舍。雖然那女子始終沒說話,沒有華美衣飾,甚至沒有傾國傾城的姿色,可是金粟就是羨慕這樣的女子,說不清道不明。
r/
r/
有些人總是這麼不一樣,看了一眼,就能讓人記住很多年。而有些人,哪怕看了再多年,也沒在心頭住下。
r/
r/
陳平安倒是沒有怎麼留意,很快就走自己的路,小口小口喝著酒,隻是想起了家鄉的石拱橋而已,當然想著想著,也想到了天上的那座金色拱橋,雲海之中,一望無垠。
r/
r/
高大女子這一路,從未打量過任何人。
r/
r/
她一直走到了師刀房影壁前,仰起頭,迅速瀏覽懸賞榜單,大多興致缺缺,懶得多看一眼,最終視線停留在最左上角的一張榜單,她眼前一亮。
r/
r/
此次南下倒懸山,乘坐那艘自家王朝名下的渡船“蜃樓”,一路從中土神洲北方,&sp;飛過五大湖之一的崢嶸湖,掠過世間最大的山嶽穗山,再過南婆娑洲,她始終待在屋內,翻閱一部某個覆滅王朝的庫藏古書,一直沒有露麵,靜極思動,便想著這次倒懸山淬劍之後,北歸途中,找件事做做。
r/
r/
她伸手一抓,將那張懸賞榜單扯入手中,對師刀房大門方向淡然道:“這份懸賞,我接了。”
r/
r/
那英俊男子之前順著高大女子的視線,一直在碎碎念念,當她盯住這張榜單後,便默念道:“不要撕這張,不要撕這張,隨便換一張都行……”
r/
r/
結果天不遂人願,女子偏偏就是撕下了這張不知已經張貼多少年的老舊榜單。
r/
r/
男女身後的宗師扈從,滿臉笑意,毫不意外,早早知道會是這樣。
r/
r/
男子哭喪著臉道:“國師,難道咱們真要去白帝城大鬨一場。靠近咱們附近的那位魔道巨擘,不是隻比白帝城城主差幾個名次嘛,同樣是浩然天下十大魔頭之列,國師為何不找他?一趟來回,說不定我剛好在皇宮為國師溫一壺酒。雖說這位魔頭近些年忌憚國師,已經隱世不出,還傳出要搬遷宗門的消息……”
r/
r/
她笑著打斷男子的言語:“我之所以能夠破境,那人功勞很大。忘了告訴陛下,他已經被我宰了。”
r/
r/
男人愣了一下,惋惜道:“國師為何不對其勸降招徠,若是有此助力……”
r/
r/
高大女子又笑了,“說過啊,但是他提出了一個條件,要我給他做侍妾,我想了想,覺得比起端茶送水,還是做掉他更容易一些。”
r/
r/
男人先是哀歎一聲,隨即醒悟過來,捶胸頓足道:“國師,你與我直說,這些話是不是打架之前說的?”
r/
r/
女子略有愧疚,笑著拍了拍男子肩膀,“陛下英明。”
r/
r/
事後那位魔頭在她腳下跪地求饒,磕頭認錯,她沒有答應,離開那座滿山屍體的魔教宗門後,她策馬馳騁於山間小道,手中長槍的槍頭還掛著那顆頭顱,本想拿去京城皇宮給陛下瞧一眼,他惺惺念念的大魔頭,到底長什麼樣,可一想到皇帝多半要埋怨自己不為大局考慮,便一抖手腕,將那顆頭顱從槍頭上甩掉,如此一來,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好了。
r/
r/
所以她覺得有點對不住身邊這位皇帝陛下。
r/
r/
一個連皇後廢立、太子人選、陵墓地址,都要詢問自己的皇帝陛下,在浩然天下很難找的。
r/
r/
她要珍惜。
r/
r/
男人心疼得有點麻木了,有氣無力道:“那我趕緊讓人傳訊京城,要他們為國師搬來那副鎧甲,白帝城城主太過無敵,國師不可掉以輕心。”
r/
r/
她突然搖搖頭,眼神炙熱,“若是跟白帝城來一場生死大戰,那副金銀台鎧甲穿不穿,沒有兩樣。陛下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r/
r/
男人語氣沉重道:“求你很多次了,我再求你一次,彆分什麼生死,分出勝負就行,然後跟人家白帝城城主看看彩雲,下下棋,在大河之水畔散散步……”
r/
r/
高大女子瞥了他一眼,笑道:“陛下是想白帝城城主能夠有朝一日,入贅我們王朝?”
r/
r/
男子伸出大拇指,厚顏無恥道:“國師算無遺策!”
r/
r/
女子淡然道:“我此生所嫁,唯有武道。”
r/
r/
男子歎息一聲,不再多說什麼。
r/
r/
當高大女子揭下這張榜單後,師刀房沒有任何人出門應酬,影壁附近看熱鬨的所有練氣士,都已鳥獸散。
r/
r/
中土神洲最新的十大高手中,當然是在最近百年間露麵現世過的山巔之人,否則就會被排除之外。
r/
r/
最終原本十位全是上五境練氣士,例如龍虎山大天師之流,結果如今變成了九人。
r/
r/
這是浩然天下曆史上,純粹武夫第一次躋身此列。
r/
r/
而且那位女子武神,一鼓作氣衝入了前五。
r/
r/
第四人,正是白帝城城主。
r/
r/
高大女子轉頭對身後那名扈從說道:“寶瓶洲之行,你替我去,若是人家實在不願意交出那把劍鞘,就算了,你不用強人所難。”
r/
r/
扈從漢子點點頭。
r/
r/
r/
r/
————
r/
r/
r/
r/
進入敬劍閣之前,陳平安和金粟各懷心思,陳平安是想要去看看,敬劍閣內有沒有那個鬥笠漢子的佩劍,如果有,會是叫什麼名字?被斬於劍下的上五境大妖到底有幾頭?而金粟則是去瞻仰那些女子劍仙的佩劍風采。
r/
r/
兩人各有所求,於是分頭行事,各看各的。
r/
r/
敬劍閣分上下兩層,上邊的佩劍仿品並不對外開放,而第一層可以一直往裡走,因為敬劍閣仿品,是按照每千年斬妖戰績、擺放於一間屋子的格局,所以屋子仙劍的數量多少不一,但是沒有任何一間屋子顯得空蕩蕩,隻分多和更多而已,陳平安一路看去,記住一個個古老的名字,然後得出一個結論,能夠在劍氣長城上刻字的人,和他們的劍,應該就是秘密供奉在二樓了。
r/
r/
敬劍閣的設置,極為用心,每一把佩劍仿品,除了擱放在各有特色的劍架之上,劍架之後,會有半人高的劍仙畫卷,栩栩如生,說是畫卷,其實並不準確,由白霧凝聚而成,纖毫畢現,好像猶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