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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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輕輕搖頭，中年儒士便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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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在繡樓底下那邊的管家老趙匆忙跑入祠堂，到了柳老侍郎和柳樹娘娘這邊，抹了把額頭汗水，笑道：“陳公子要我們獅子園準備畫符用的金漆，需要官家金錠研磨成粉末，陳公子說是多多益善，然後在小街繡樓那邊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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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厲色道：“那還不快去準備，這點黃白之物算得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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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轉頭望向柳敬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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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侍郎點頭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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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侍郎突然喊住老管家，快步走出，“老趙，我隨你一同前往，再喊上些膽大的青壯漢子，不過都要他們自願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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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老嫗一把按住老侍郎肩頭，“你去？柳敬亭你失心瘋了不成？萬一那狐妖破罐子破摔，先將你這主心骨宰了再跑，即便你女兒活了下來，屆時獅子園形勢仍是糜爛不堪的破攤子，靠誰支撐這個家族？靠一個瘸子，還是那以後當個郡守都勉強的庸才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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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敬亭滿臉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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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當他柳敬亭這麼多年的宦海生涯是吃乾飯嘛，眼前這土地公如此火急火燎，圖什麼？歸根結底，還不是擔心獅子園柳氏那點香火斷了，就會牽連她的金身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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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見柳敬亭罕見動了肝火，微微猶豫，軟了口氣，好言相勸道：“書生不也告誡你們讀書人，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柳敬亭一介文弱書生，能夠搬動幾顆金錠，比不上任何一位獅子園護院打雜的青壯男子，你去了有何用？就不怕狐妖將你抓住，脅迫獅子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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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山猛然抬頭，眼神堅毅道：“我去，即便搬不動多少金錠，可一旁盯著，總能免去些紕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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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敬亭幫這個兒子正了正衣襟，“小心些。不當官，又如何，心術不正卻竊據高位的讀書人，早已不算真正的讀書人，我兒子瘸了腿，當不了官，卻還是能夠當一輩子讀書人，既然無法治國平天下，那就做好修身齊家，做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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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山終於有了笑意，“爹，這個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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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山跟著老管家，帶上一撥幾乎人人踴躍的獅子園青壯仆役，神色慷慨激昂，離開這座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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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敬亭看也不看那老嫗，走到兩位歲數差了一個輩分的外姓先生身前，作揖致謝道：“感謝伏夫子，劉先生，為我柳氏教出一位能夠以一身正氣傳家的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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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子依然神色木訥，甚至連輕輕點頭都沒有，好在獅子園對此見怪不怪，老人在誰麵前都是這般刻板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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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儒士笑了笑，“為弟子傳道授業解惑，是教書匠職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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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小院住著四位遠道而來的俠義之士，比陳平安更早成為獅子園的座上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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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姓獨孤的年輕公子哥，與名為蒙瓏的貼身美婢，加上那各自豢養有小狸、碧蛇的師徒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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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偶遇，一起鎮壓過一座妖魔橫生的山頭，獨孤公子出力更多，卻隻揀選了些與文雅沾邊的尋常物件，幾件珍貴靈器，一大堆神仙錢，都留給了師徒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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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私底下掂量了一下，覺得兩人性命加起來，應該不值得那位公子哥放長線釣大魚，便厚著臉皮與這對主仆一起廝混，之後還真給他們占了些便宜，兩次斬妖除魔，又有幾百顆雪花錢進賬。當然，這其中老修士多有小心試探，那位自稱來自朱熒王朝的貴公子，則確實是不與人爭錢財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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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哥從未出手，說他就是個學了些三腳貓功夫的江湖莽夫，師徒二人又不傻，自然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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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婢女幾次出手，真是夠嚇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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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名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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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竟然還能夠使出傳說中的仙堂術法，駕馭一尊身高三丈的夜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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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蒙瓏，可不是什麼童顏永駐的老妖婆，實實在在不到二十歲的女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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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即將躋身中五境的劍修。幾次狠辣出手的手筆，分明已經達到洞府境的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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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一名極大希望成為地仙劍修的天才，當做端茶送水的丫鬟，而後者視為天經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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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腦子的，都知道那獨孤公子的身世背景，深不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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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可惜老者絞儘腦汁，都沒有想出朱熒王朝有哪個姓獨孤的大人物，往南往北再搜羅一番，倒是能翻出兩個豪閥、門派，要麼是一國廟堂砥柱，要麼是家中有金丹坐鎮，可比起年輕人已經浮出水麵的家底，仍是不太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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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來想去，隻當是那座劍修林立的朱熒王朝，沉在水底的老王八太多，年輕人來自某個不喜好張揚的仙家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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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無利不起早的野修師徒，膽敢慫恿主仆二人，前來獅子園降妖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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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獨孤公子站在窗口，看著外邊不同尋常的天色，“看來那頭狐妖是給那姓陳的年輕人，踩痛尾巴了。如此更好，不用我們出手，隻是可惜了獅子園三件東西裡邊，那幅字畫和那隻梅花瓶，可都是一等一的清供雅物啊。不知道到時候姓陳的得手後，願不願意割愛買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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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蒙瓏笑道：“識貨的人，都是相中了那件留在柳氏手中是雞肋的祖傳法寶，公子倒好，隻想要那不值幾顆神仙錢的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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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公子歎了口氣，“此間事了，咱們又得奔波勞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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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瓏也是愁眉不展，“公子，咱們這麼找人找線索，無異大海撈針，似乎有些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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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無奈道：“又沒有其它便捷門路，隻能用這種最笨的法子。我們就當散心好了，一邊逛，一邊等待山上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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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瓏有些氣憤，“願意說話的，我們找到了，結果什麼都不知道。不願意開口的，一個個來曆不小，咱們不好公開身份，招惹不起，那些家夥仗著俱蘆洲身份，眼睛不是眼睛的，鼻子不是鼻子的，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仗著多活了一百年幾百年，如今境界高一些嘛，要我看呀，不用三十年，公子就可以一隻手對付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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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公子沒有理會婢女的抱怨，“先找到那個年輕女子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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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瓏坐在桌旁，閒來無事，擺弄著桌麵棋盤上的棋子，胡亂移動，“隻知道個姓名，又是那艘打醮山渡船上邊，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修士而已，線索實在是太少了。如果不是那位雲遊僧人說起她，我們更要蒼蠅打轉。公子，我有些想家了。可不許誆我，找到了那位小修士，咱們可就要打道回府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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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公子轉頭打趣道：“呦，你一個下五境練氣士，好意思說彆人是小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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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瓏笑眯眯道：“可奴婢好歹是一位劍修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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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公子瞪眼佯怒道：“劍修這貔貅，吃錢傷感情，有什麼值得誇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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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瓏掩嘴嬌笑，“這話彆人說得，公子可說不得。奴婢已經吃掉的神仙錢，且不說將來肯定賺得回來，放在公子家中，還不是九牛一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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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公子搖搖頭，“等你真正躋身了中五境，就不會這麼講了。一個地仙劍修，修行路上耗費的天材地寶，最少是一般陸地神仙的雙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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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瓏點點頭，輕聲道：“主公和主母，確實是花錢如流水，不然咱們不比老龍城苻家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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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公子氣笑道：“膽肥了啊，敢當著我的麵，說我爹娘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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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瓏撒嬌道：“公子人好嘛，奴婢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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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公子笑道：“遲早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公子我就是個冤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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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瓏搖頭道：“才不要嫁人，嫁給那些繡花枕頭作甚，奴婢這輩子隻跟著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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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公子不置可否，轉頭繼續望著天色，“那頭狐妖，行事處處透著古怪，很不好對付啊。希望那個年輕人，聯手那用刀的女冠，可以有驚無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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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瓏笑道：“公子真是菩薩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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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公子自嘲道：“我是想著隻花錢不出氣力，就能買到那兩件東西，至於獅子園裡裡外外，是怎麼個結局，沒什麼興趣。是好是壞，是死是活，都是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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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過去半個多時辰，繡樓那邊，朱斂和老管事以及柳清山三人趕到，各自端著一罐酒壺大小的特製金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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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樓內，石柔陰魂已經返回仙人遺蛻，坐在角落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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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一開始隻恨自己沒辦法抄書，不然今天就少去一件功課，等得十分百無聊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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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趙芽見小女孩額頭貼著符籙，十分有趣，便湊近搭訕，一來二去，帶著早有心動卻不好意思開口的裴錢，去打量那座鸞籠，讓裴錢細看之後，大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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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事和柳清山都沒有登樓，一起返回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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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之前，柳清山對繡樓高處作了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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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陳平安接過毛筆，朱斂在旁邊端著裝滿金漆“墨水”的陶罐“硯台”，率先在一根柱子上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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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陳平安從李希聖贈送那本《丹書真跡》上學來的符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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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尖蘸了金漆，筆毫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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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需陳平安多說，朱斂便抖肩笑道：“公子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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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腳尖一點，手持毛筆飄蕩而起，一腳踩在朱斂肩頭，在柱子最上邊開始畫寶塔鎮妖符，一氣嗬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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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斂雙膝微蹲，然後再以法袍金醴和水府積蓄靈氣，同樣一張鎮妖符，換了一種方式，再畫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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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張之後，陳平安又踩在朱斂肩頭上，在屋梁各處畫滿符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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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後，在閨閣窗戶牆壁、窗戶上繼續畫符，除了最有針對效果的鎮妖符之外，還有其餘三種，丹書真跡上最入門的靜心安寧符和祛穢滌塵符，再就是在門口那邊畫出的幾張陽氣挑燈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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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間朱斂輕聲問道：“公子要不要休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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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搖頭不語，“說不定那頭大妖已經在趕來路上，不能耽擱，多畫一張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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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閣內畫符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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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才用去大半罐金漆，然後去了屋外廊道，在欄杆美人靠那邊繼續畫鎮妖符，以及嘗試性畫了幾張敕劍符和斬鎖符，相對比較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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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膽成了，隻是一張符籙大功告成後，靈光持續多久、抵禦綿長煞氣侵襲浸染是一回事，能夠承受多少大妖術法衝擊又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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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隻能如一位勤懇莊稼漢，自家土地瘠薄，不是良田，使得每畝地的收成有效，那就以量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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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內還剩下金漆，陳平安腳踩屋外廊道欄杆，與朱斂一起飄上屋頂，在那條屋脊上蹲著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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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總算找到了顯擺機會，之前陳平安剛開始畫符沒幾張，就跟婢女趙芽炫耀，雙臂環胸，高高揚起腦袋，“芽兒姐姐，我師父畫符的本事厲害吧？你覺得有些個花鳥篆，寫得好不好看？是不是很有大家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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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芽又不是修行中人，看不出這陳平安這一手符籙的功力深淺，可她是小姐柳清青的貼身丫鬟，對於琴棋書畫是頗有見地的，真沒覺得那位白衣仙師符籙中的古篆字體，寫得如何入木三分，不過裴錢都這麼問了，她隻好敷衍幾句，爭取不讓小女孩失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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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裴錢聽完趙芽幾句乾巴巴的附和言語後，搖頭晃腦道：“芽兒姐姐啊，你不懂，我師父的字，好在……有仙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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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對自己這個臨時蹦出的說法，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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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芽忍俊不禁，故作恍然道：“原來如此，怪我眼拙，沒辦法，畢竟不是你們山上神仙，看不出真正的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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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一眼看穿她仍然在敷衍自己，偷偷翻了個白眼，懶得再說什麼了，繼續去趴在桌案上，瞪大眼睛，打量那隻鸞籠裡邊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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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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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籠內許多古怪精魅都飛出了閣樓，一起看著這個黑炭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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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芽走到柳清青身邊，驚訝道：“小姐，你感覺到了嗎？好像屋內清新、亮堂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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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青苦澀道：“我沒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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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芽搬了凳子坐在她身邊，輕輕握住自家小姐的冰涼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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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和朱斂飄落回屋外廊道，兩手空空的朱斂，讓石柔去抱起剩餘兩罐金漆，石柔不明就裡，仍是照做，這位八境武夫，她如今招惹不起，先前小院朱斂殺氣衝天，全無掩飾，矛頭直指她石柔，其實讓她十分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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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看到滿臉汗水的陳平安，趕緊跑過去，“師父，我給你擦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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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著搖頭，“我要和石柔去獅子園各地繼續畫符，如此一來，一有風吹草動，符籙就會響應。這邊有朱斂護著你們，不會有太大危險，狐妖即便來此，隻要一時半會撞不開繡樓門窗，我就可以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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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拍了拍腰間竹製刀劍，點頭道：“師父你放心，我會保護好柳小姐和芽兒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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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拍了拍她小腦袋，輕聲道：“先保護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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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笑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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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斂微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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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屋頂上，陳平安就悄悄叮囑過他，一定要護著裴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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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言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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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朱斂覺得很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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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跟了個一步步走向道德聖人、誌在文廟神位的少爺，朱斂隻會糟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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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帶著石柔一起從繡樓飄落到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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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要石柔將其中一隻陶罐教給她，“你去提醒獨孤公子那撥人和那對道侶修士，如果願意的話，去祠堂附近守著，最好挑選一處視野開闊的高處，說不定狐妖很快就會在某地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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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柔默默離去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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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獅子園一處拱橋，兩頭分彆站著黑袍少年和法刀女冠，兩兩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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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美少年一手按住橋欄，收下欄杆化作齏粉，“臭道姑，你真要鐵了心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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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冠站在橋欄上，搖搖頭，“攔阻？我是要殺你取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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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美少年臉色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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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刀房女冠冷笑道：“貪圖人間文運，你這妖物，越過雷池可不止一步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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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美少年咬牙切齒道：“你就不好奇為何我作為妖物，卻能夠在這唐氏皇帝臥榻之側的京畿之地，大搖大擺謀劃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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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女冠按住腰間那把法刀，“世俗瑣碎，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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