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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掩嘴嬌笑,花枝亂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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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麵漢子點點頭,收起那顆小暑錢,白喝了新上桌的四碗陰沉茶,這才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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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還不忘轉身,拋了個媚眼給年輕夥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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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皺了皺眉頭,瞥了眼桌上其中一隻還剩下大半碗茶水的白碗,碗沿上,還沾著些不易察覺的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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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漢子笑著搖搖頭,繞出櫃台,搶在年輕夥計之前,將那隻白碗隨手一丟,拋入搖曳河水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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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喝完了茶水,將一枚雪花錢放在桌上,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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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壁畫城至此過河渡口,出現岔路,小路臨河,大路稍稍遠離河畔,這裡頭也有講究,此地河神是個喜靜不喜鬨的性子,而骸骨灘那條大路,每天路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據說是容易叨擾到河神老爺的清修,所以披麻宗出錢,打造了兩條道路供人趕路,喜歡賞景就走小路,跑生意就走大路,井水不犯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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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所走小路,行人稀疏。畢竟搖曳河的風景再好,到底還隻是一條平緩大河而已,先前從壁畫城行來,尋常遊客,那股新鮮勁兒也就過去,坑坑窪窪的小泥路,比不得大路車馬平穩,而且大路兩側還有些路邊擺攤的小包袱齋,畢竟在壁畫城那邊擺攤,還是要交出一筆錢的,不多,就一顆雪花錢,可蚊子腿也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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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當陳平安沿著河畔小路行去十數裡,陳平安依稀聽到遠處一大叢蘆葦蕩當中,一陣有氣無力的叫罵聲傳來,走出相互攙扶的四人,正是先前跟茶攤掰腕子較勁的客人,其中那位婦人腹部驟然響起打雷聲,嬌柔喘氣道:“哎呦喂,我的親娘唉,又來了。”婦人轉身一路踉蹌小跑向蘆葦蕩深處,不忘提醒道:“讓你那尊剛買的傀儡滾遠點,這荒郊野嶺的,沒給野漢子看去老娘的屁股蛋兒,難道還給一頭陰物占了便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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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目不斜視,加快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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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紫麵漢子瞥了眼陳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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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那個佩劍青年小聲道:“這麼巧,又碰上了,該不會是茶攤那邊合夥搗鼓出來的仙人跳吧?先前見財起意,這會兒打算趁虛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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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管家模樣的灰衣老人揉了揉絞痛不已的肚子,點頭道:“小心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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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麵大漢臉色陰沉,“沒想到這骸骨灘真是無法無天,一個做那不長腳生意的茶攤,都敢如此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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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老人無奈道:“骸骨灘曆來就多奇人異士,咱們就當吃一塹長一智吧,多想想接下來的路途該怎麼走,真要是茶攤那邊謀財害命,到達河神祠廟之前的這段路程,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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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望向那個鬥笠年輕人的背影,做了個手起刀落的姿勢,“那咱們先下手為強?總好過給他們探查了虛實,然後在某個地方咱們來個甕中捉鱉,說不定殺雞儆猴,對方反而不敢隨便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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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麵漢子覺得在理,灰衣老人還想要再謀劃謀劃,漢子已經對青年劍客沉聲道:“那你去試試深淺,記得手腳乾淨點,最好彆丟河裡,真要著了道,咱們還得靠著那位河神老爺庇護,這一拋屍河中,說不定就要頂撞了這條河的河神,這麼大蘆葦蕩,彆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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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劍青年笑著點頭,然後笑嗬嗬道:“瞧著像是位過了煉體境的純粹武夫,若萬一是個深藏不露的,有一顆英雄膽,不說陰溝裡翻船,可想要拿下問話,很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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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麵漢子瞥了眼灰衣老者,後者默默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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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先後向前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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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紫麵漢子揉著又開始翻江倒海的肚子,見兩人原路返回,問道:“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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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老人搖頭道:“一下子就跑沒影了,比兔子還快,不過也有可能是見機不妙,隱匿在了蘆葦蕩中,隨便一趴,難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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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髯紫麵的漢子臉色陰沉,環顧四周,“那就沒轍了,再往前走一段路,我們見機行事,實在不行,就回去渡口那邊,跟那下藥的掌櫃漢子低個頭,就當是咱們強龍不鬥地頭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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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一手叉腰,蹣跚走出蘆葦蕩,病懨懨道:“茶攤那廝焉兒壞,挨千刀的笑麵虎,好霸道的瀉藥,便是頭壯牛,也給撂倒了,真是不曉得憐花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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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先前離開小路,折入蘆葦蕩中去,一路彎腰前掠,很快就沒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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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二十餘裡後才放緩身形,去河邊掬了一捧水,洗了把臉,然後趁著四下無人,將裝有神女圖的包裹放入咫尺物當中,這才輕輕躍起,踩在茂盛繁密的蘆葦蕩之上,蜻蜓點水,耳畔風聲呼嘯,飄蕩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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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撥江湖人,即便有陰靈傀儡擔任貼身扈從,加在一起,估計也不如一個經驗老道的龍門境修士,陳平安不願到了北俱蘆洲就跟人打打殺殺,何況還是被殃及池魚,兆頭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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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河神祠廟,小路那邊也多了些行人,陳平安就飄落在地,走出蘆葦蕩,步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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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站在蘆葦叢頂,遠望那座享譽半洲的著名祠廟,隻見一股濃鬱的香火霧靄,衝天而起,以至於攪動上方雲海,七彩迷離,這份氣象,不容小覷,便是當初路過的桐葉洲埋河水神廟,和後來升宮的碧遊府,都不曾這般奇異,至於家鄉那邊繡花江一帶的幾座江神廟,同樣無此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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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百姓有老百姓燒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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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專供豪客的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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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祠廟這邊十分厚道,豎有木牌告示不說,還有一位年幼-童子,專門守在木牌那邊,稚聲稚氣,告知所有來此請香的客人,入廟禮神燒香,隻看心誠不誠,不看香火貴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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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沒省這錢,請了一筒祠廟專門禮神的搖曳河水香,價格不菲,十顆雪花錢,香筒不過裝了九支香,比起青鸞國那座河神祠廟的三炷香一顆雪花錢,貴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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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從紋青綠水花的黃竹香筒撚出三支,跟隨香客們進了祠廟,在主殿那邊點燃三炷香,雙手拈香,高舉頭頂,拜了四方,然後去了供奉有河神金身的主殿,氣勢森嚴,那尊彩繪神像全身鎏金,高度有僭越嫌疑,竟然比龍泉郡的鐵符江水神神像,還要高出三尺有餘,而大驪王朝的山水神祇,神像高度,一律嚴格恪守書院規矩,隻是陳平安一想到這是北俱蘆洲,也就不奇怪了,這位搖曳河水神的容貌,是一位雙手各持劍鐧、腳踩鮮紅長蛇的金甲老者,做天王怒目狀,極具威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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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陳平安光是逛了一遍多達十數進的巨大祠廟,走走停停,就花費了半個多時辰,屋脊都是矚目的金色琉璃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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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一座偏殿打造成水中龍宮模樣,塑像栩栩如生,儘是大魚蛇蛟化作人形後的輔佐將官,姿態百千,有老香客與自家孩童笑言,這就是河神老爺的彆宮,一到了晚上,這些個個可以呼風喚雨的麾下文官武將,就會活過來,隻不過祠廟有夜禁,到了夜間,隻有那些騰雲駕霧的神仙老爺們,才有資格來此登門做客,與河神老爺喝酒飲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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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先前在後殿那邊稍有停留,見著了一幅楹聯,便又撚出三支香,點燃後,畢恭畢敬站在白玉廣場上,然後插在香爐內,這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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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身後那黑底金字的楹聯,是那“心誠莫來磕頭,自有陰德庇護”,“為惡任你燒香,徒惹水神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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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離開這座河神祠廟後,繼續北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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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下西山,黃昏中,陳平安來到一座小渡口,需要乘坐渡船過岸,才能去往那座陳平安在骸骨灘轄境,最想要好好走上一遭的鬼蜮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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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渡口的渡船和老少舟子們都已歇工,渡船停岸拴繩,紛紛返回家中,陳平安想要加價過河,依然沒人答應,都說渡船夜不過河,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規矩,不然河神老爺要生氣的,隻有三種人例外,士子進京趕考,有人病種求醫,苦難之人想要投河自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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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想著搖曳河不架橋梁的講究,以及這些規矩,連掠水過河的心思都沒有了,乾脆就在渡口附近的河邊僻靜處,點燃篝火,打算明早天一亮再乘坐渡船過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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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沉,河水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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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麵朝河水,盤腿而坐,練習劍爐立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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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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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亮,陳平安起身走向渡口,有一位肌膚油亮發黑的健碩老舟子,已經蹲在渡口那邊,等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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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與老舟子談妥了價格,八錢銀子,老人說再等等,載一個人過河,隻掙八錢銀子,有些對不起一身氣力,就問陳平安樂不樂意等一等,隻要再來一人,再掙八錢銀子,就可以撐船渡河。陳平安笑著說沒關係,等著便是,反正不著急趕路。陳平安摘了鬥笠,與老舟子一起坐在渡口,摘下養劍葫喝了口酒,壺內酒水,都是董水井贈送給落魄山的自釀米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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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舟子聞著酒香,眼睛一亮,轉過身,笑問道:“這位公子,能不能賞口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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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就要遞給養劍葫,老舟子擺擺手,雙手合捧,笑道:“公子是講究人,我這糟老漢可不能不講究,公子隻管倒酒在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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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便倒了酒,老舟子抬起手心滿是老繭的雙手,低頭如牛飲水,喝完之後,砸吧砸吧嘴,笑問道:“公子可是去往那座‘不回頭’?哦,這話兒是咱們這兒的方言,按照披麻宗那些大神仙老爺們的說法,就是鬼蜮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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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著點頭道:“慕名前往,我是一名劍客,都說骸骨灘三個地方必須得去,如今壁畫城和河神祠都去過了,想要去鬼蜮穀那邊長長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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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舟子伸出兩根手指,撚了撚一旁盤腿而坐的陳平安青衫衣角,嘖嘖道:“我就說嘛,公子其實也是位年輕神仙,老漢我彆的不說,一輩子在這河上迎來送往,兜裡銀子沒響動,可眼力還是有的,公子這身衣衫,老值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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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爽朗笑道:“出門在外,還是要講一講派頭的,打腫臉充胖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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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舟子說道:“公子這外鄉口音,一聽就是彆洲人士,一定要改改,咱們這兒吧,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越是沒本事的,越喜歡抱團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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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嗯了一聲,“老伯說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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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舟子轉頭瞥了眼,“公子運氣不錯,這麼早就有人來渡口,咱們好像可以過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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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這才順著老人視線,轉頭望去,是一位蹣跚而行的老嫗,再定睛一看老嫗麵容,陳平安便有些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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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到了渡口這邊,一聽老舟子要收八錢銀子,便開始犯難,然後轉頭望向陳平安,陳平安一臉初出茅廬的江湖雛兒模樣,先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等到老嫗愣了愣後,主動開口詢問這位公子能否幫個忙,她身上隻有四五錢銀子,勞煩公子墊一墊,好心一定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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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隻是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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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舟子便有些著急,使勁給陳平安使眼色,可惜在老人眼中,先前挺伶俐一後生,這會兒像是個不開竅的木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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鬨到最後,老嫗便氣呼呼說欠著錢,下次過河再還,老舟子也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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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船過河,小舟上氣氛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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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老僧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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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舟子有些著急,但是又不好明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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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最氣,覺得那個年輕人,真是雞賊摳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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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想越氣,狠狠剮了一眼陳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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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隻當是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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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似乎“忍不住”,開始搬弄大道理,與老嫗扯了一通迂腐酸文,大致意思就是為何怨不得他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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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聽得一拍船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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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舟子直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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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到了對岸渡口,老舟子剛想要說些什麼,給那老嫗一把扯住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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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跳下渡船,告辭一聲,頭也沒轉,就這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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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舟子瞠目結舌,愣了半天,轉頭對那位“老嫗”問道:“就這麼算了?不可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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佝僂老嫗此刻已經站直身體,冷笑道:“不然如何?還要我倒貼上去?是他自己抓不住福緣,怨不得彆人!三次過過場的小考驗,這家夥是頭一個過不去的,傳出去,我要被姐妹們笑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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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舟子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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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那個年輕人,像是故意錯過這樁天大福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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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場考驗,是“老嫗”設置的,是否強行過河,年輕人通過了,之後自己代替她,又象征性考驗了他一次,年輕人也順利通過了第二場考驗,大大方方給了一口酒喝,所以老舟子覺得大局已定,事情肯定成了,便賣了年輕人一個小人情,故意撤去了些許障眼法,露出了一點蛛絲馬跡,既然年輕人已經去過了河神廟,就該有所察覺才對,更應該應對得體,不會在幾錢銀子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上斤斤計較,剛剛是誰說“行走江湖,打腫臉充胖子”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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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一陣火大,一跺腳,竟是連老舟子和渡船一起沉入搖曳河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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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渡船,在河底穿梭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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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已經恢複曼妙真身,彩帶飄搖,傾國傾城的容顏,當之無愧的神女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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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舟子歎息不已,替那年輕人十分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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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離開渡口後,開始撒腿飛奔,隻恨禦劍升空太紮眼,不然跑得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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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下養劍葫喝了一大口酒,壓了壓驚,然後陳平安笑了起來,學那裴錢走了幾步路,沾沾自喜,我陳平安可是老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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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過之後,又是一陣後怕,抹了抹額頭冷汗,還好還好,虧得自己機敏,不然掰手指算一算,要被寧姑娘打死多少回?即便不被打死,下次見了麵,還敢奢望抱一下她,還親個錘兒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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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岸渡口那邊,薑尚真先前心意微動,察覺到一點跡象,便果斷去而複返,這會兒伸手捂住額頭,喃喃道:“陳平安,陳兄弟,陳大爺!還是你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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