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表麵是說給鄭葉二人聽,實則是說給朱景洪聽的,畢竟他趙玉山主政已近十年,似乎也確實該挪挪位置了。
如果皇帝有此意,那他主動退下反倒體麵,否則最後弄得晚節不保,那才是真的輸得精光。
當然,趙玉山自己的理想結果,是在清丈結束後主動請辭,但現實不按他的預想運行,所以他不得不早做打算。
餘海笑了笑,便答道“閣老這話言重了!”
就說了這麼一句,餘海就告辭離去了,作為乾清宮總管他身份特殊,確實不該說太多不必要的話。
待餘海離開後,蒼蒼老矣的趙玉山神色肅然,對左右道“通知各部院,明日議事吧!”
要知道,在他左右的是鄭葉兩位閣臣,作為平級他們談話似乎客氣些,但趙玉山說話就是這般生硬。
沒辦法,他要做事就得壓製對手,鄭葉二人便是他的對手,而且此前還鬥得頭破血流,眼下自然沒必要再客氣。
這邊內閣幾人各行其是,而六部堂官們暗流湧動時,朱景洪已到怡景宮用午膳,這裡是迎春和探春的住處。
即使受封為貴人,迎春探春也過得很樸素,比如當下的這頓午膳,就是非常簡單的齋飯。
白米粥和鹹菜,外加六道素菜一份湯,這確實是僧人一樣的生活。
居中坐著,朱景洪道“怡景宮的齋飯,朕是百吃不厭啊!”
探春緊挨朱景洪坐著,笑容燦爛道“陛下若是喜歡,臣妾姊妹隨時恭候!”
“朕倒是想天天來,隻可惜前朝事多,難以成行!”
“這倒是了,天下全擔在陛下肩上,責任重大不能有失,陛下之苦……臣妾等豈能體會萬一!”
這話聽得人舒心,於是朱景洪答道“正是如此啊,也唯有在你們這裡,我才能得片刻安寧!”
正如朱景洪沒把探春的話當回事,此刻後者也沒真信他這番話。
“若能為陛下稍解煩憂,則為臣妾之萬幸,也算不負陛下恩寵!”
聽了這話,朱景洪抓住了探春的手,他發覺這丫頭確實挺能說。
看著探春,朱景洪道“看來當初,把你從金陵帶回來,竟是朕最大的收獲!”
“陛下這話可錯了,能伴在陛下左右,才是臣妾最大的幸事!”
探春嫣然一笑,臉上帶有崇敬,這般下來殺傷力可謂無窮。
“好好……好!”朱景洪忍不住誇讚。
而一旁坐著的迎春,還真就跟個木頭差不多,坐在位子上吃著齋菜,臉上平靜心裡卻微微泛酸。
還彆說,她雖是無心之舉,卻達到了以退為進的效果。
朱景洪看迎春一個人孤零零的,便伸出另一隻手把她拉到了懷裡,驚得迎春差點兒失聲喊了出來。
“為何不說話?莫非嫌我來了多事?”
“臣妾豈敢!”迎春訥訥答道。
朱景洪又問“最近在做什麼?”
迎春答道“前些日子讀完了《太上無極總真文昌大洞真經》,昨日開始看《無上九霄玉清大梵紫薇玄都雷霆玉經》!”
朱景洪一時愣住了,仿佛有東西從腦子裡過了一遍,反正聽完後他是啥都沒記住。
“哦……嗯……很好,道經確實得學,一會兒你好好教教我!”
聽朱景洪這麼說,一旁的探春簡直欲哭無淚,她發現自己才是最蠢的人,絞儘腦汁說了一大堆話,反倒比不過二姐埋頭乾飯。
“陛下,臣妾近日也讀了《地藏經》,正要向陛下討教呢!”探春摟住朱景洪胳膊。
感受著臂間柔軟,朱景洪笑著說道“那好……等會兒咱們一起談道,佛經道藏朕都得學啊!”
迎春臉上閃過一絲難色,她心底不喜歡這樣,但又不想讓朱景洪失望。
探春當然也不想如此,隻不過她臉上沒表現出,相反此時她笑得格外燦爛。
這邊朱景洪三人成行,而另一邊的坤寧宮內,寶釵正在接見一位命婦,受封為嬪的寶琴也在作陪。
皇後接見命婦不稀奇,可單獨接見一人,那可就非常不簡單了。
來人便是夏月桂,也是寶釵的嫂子,如今是正經伯爵夫人。
“如今府中的意思是,家裡的皇差若全轉為海貿,則可更專心為陛下做事了!”夏月桂淺笑道。
薛家雖然已是伯爵,但如今仍領著皇家差事,每年都能給內帑上交十到二十萬兩銀子。
如今薛家也有幾條船,搞起了海上運輸買賣,嘗到了其中的甜頭,所以才想擴大規模。
現如今雖說開了海禁,但要出海做生意仍不簡單,必須要得到官府的審批才行,如此也是為了方便征稅。
早幾年朝廷為擴大海貿規模,對發放許可基本不設阻攔,這幾年市場差不多有飽和跡象,朝廷對海商審批就嚴格了許多。
如此,還是為了方便管理和征稅,畢竟市場太亂了就不好管了。
而那些未得到審批的商船,一旦被水師的人檢查到,其船上物資便會被全部沒收,其中五成上交市舶司,另外五成便是水師軍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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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對查獲走私船,水師方麵不但非常積極,而且是格外的有興趣。
薛家如今有六條船,眼下他們想要擴大至三十條,其增量達到了朝廷每年許可四分之一,所以夏月桂求到了皇後這裡。
市舶司雖屬官府,但實際上是皇家私官,跟薛家的皇商身份類似,所以求到寶釵處是把住了關鍵。
端起茶杯,吹了口熱氣之後,寶釵看著杯中茶湯,徐徐問道“這是薛家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這裡麵區彆可就大了,夏月桂乃是極其聰明之人,聽了這話立刻便警覺起來。
麵對當朝皇後,自己的小姑子,那清冷的眼神,夏月桂遍體生寒。
本來她被賜了座,此刻亦慌忙站起身來,然後勾著腰回稟道“回娘娘,此事臣婦與安信伯詳加商議過,方才得出了這一主意!”
安信伯便是薛蟠,雖然已經貴為伯爵,但他仍被夏月桂拿捏著,如今薛家基本是後者做主。
放下茶杯,寶釵接著問道“你可知道,陛下封薛家為安信伯,所謂安字……所謂何解?”
夏月桂愣住了,安字可以有很多解釋,現在的問題是皇後想要什麼答案。
寶琴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畢竟夏月桂也是自家人,此刻她便想出來打圓場。
可看到堂姐的表情,寶琴想說什麼也忍住了,她也知道現在開口,很有可能會壞事。
經曆過驚駭、惶恐之後,夏月桂總算是意會到了,事情應該出在那三十條船上,皇後本人不希望薛家擴大海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