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這一點,夏月桂的回奏也逐漸成形,但見她再度行禮後,方道“回稟娘娘,陛下所封之‘安’字,是想告誡薛家要隨遇而安,如今富貴已極,不可再多生貪念!”
夏月桂這話當然沒錯,但寶釵顧慮的有三點。
其一是薛家胃口太大,一下就要增加三十條商船,確實顯得太貪婪了許多,便是夏月桂回話之內容。
寶釵生氣的第二點,則是因為夏月桂膽子太大,用自己的意誌綁架薛家,以此來說服自己這位皇後。
其三則是,皇後娘家人大舉涉及海貿,這很容易引來天下之議論,對寶釵這位皇後及其子嗣不利。
當然,以上三點問題的本質,是寶釵的利益和薛家已不同,所以才會如此此威壓夏月桂。
錢對皇後來說,確實已稱得上身外之物,寶釵想要的名譽和聖心。
“陛下曾有明諭,說皇家不必多涉海貿,而當以維持秩序為重,收納商稅損有餘而補不足!”
寶釵這一開口就是戴高帽,而她引用的朱景洪的諭旨,其實是早幾年曾說過的話,是否現在還有效真不好說。
但她是皇後,她此刻的話就是道理,除非朱景洪親自到場,說自己如今改變心意了。
“爾等此舉,可不隻是貪念,身為皇親國戚與民爭利,這是大罪!”
寶釵以上淩下,她的考量夏月桂無法儘知,所以此刻隻是驚惶點頭,真的以為犯了大錯。
又教訓了幾句之後,寶釵方道“罷了,你們本也是一片忠心,此事我也就不再多說了!”
“道德經言,窪則盈敝則新,若爾等反其道而行,則禍事不遠矣!”
“娘娘教誨,臣婦謹記!”夏月桂再度參拜。
半個時辰後,夏月桂走出了皇宮,此刻的她仍心有餘悸。
而她印象中那位體貼和藹的小姑子,如今隻剩下了中宮正位上的威嚴形象。
出了東安門,薛家仆婦們將她迎上了轎中,然後便抬著夏月桂往府裡去了,薛家在京城仍是有宅院。
從千裡之外的金陵到京,夏月桂除了要麵見皇後,還打算回娘家去看看,再跟自己那姐姐見一麵。
對整個大明朝來說,薛家的事微不足道,當下最要緊的是二月初二的廷推。
時間來到次日,參與廷推的官員陸續到達崇政殿,除內閣大學士和各部院堂官,六科的都給事中也在參與行列。
眾人進殿之後,便依品級排班站定,此時崇政殿正中禦座是空著。
所有人安靜等待著,直到時間來到辰正初刻,即預定好的議事時間,朱景洪才駕臨了現場。
“臣等叩問陛下聖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朕安,眾卿平身!”
行禮結束後,朱景洪坐在禦案後,目光掃向下方眾臣,徐徐說道“朕初登大寶,於治國理事還未諳熟,今日廷議涉及官缺較多,爾等皆為朕之肱骨……務必秉公言事,推舉賢良!”
“若所議定之人堪用,朕自當委以重任,望眾卿不負朕之所期!”
一番簡單的廢話後,這次的廷議就開始了。
現場有三十多號人,要討論十幾個位置的歸屬,眾人一一發言並各自爭論,一時間崇政殿內嘈雜無比。
每一個人都說得有道理,每一個人反駁也有道理,那麼到底該用誰呢?
聽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後,朱景洪更加明白那些過往的皇帝,為何會寵信奸邪任人唯親,隻因分辨誰是忠臣能臣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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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議持續一個時辰後,也隻定下了寥寥幾人,而朱景洪都已聽得困了。
於是在眾人繼續討論時,朱景洪以身體不適為由,告知眾人繼續討論然後就走了。
直到進了乾清宮,他還感覺耳邊有嗡嗡聲。
他在回宮後也沒閒著,立刻就讓人去找議定幾人的資料,打算了解這幾人後再做決斷。
同時他還讓人監控廷議,每議定一人立刻報告,使其儘快掌握相關事項。
大概又過了半個時辰後,得知還隻剩下兩個職務未曾議定,朱景洪便重新返回了崇政殿。
眾人對他又是一番參拜後,朱景洪才知當下已在議最後一個職位,即浙江布政使之歸屬。
浙江是朝廷賦稅重地,而且背靠大海商貿興盛,其布政使可以說肥缺,所以此刻競爭非常激烈。
激烈具體體現在,戶部侍郎梅敬文和禮部侍郎劉誌賢二人,已經單獨對線了好幾分鐘。
侍郎一級,其上僅有尚書和內閣大學士,其官階和實權已非常之高,這樣的人本不該衝鋒陷陣。
但偏偏,此二人真就對上了,搞得其他人都不好隨意參戰。
事實上,梅劉二人其實還有一重身份,他們各自的老師分彆是趙玉山和鄭誌清,前者首輔後者是次輔。
這些情況朱景洪自是了然,所以他明白眼下既是爭道理,也是在搞黨爭。
“所謂人儘其才物儘其用,宋致遠短治民而精獄誦,繼續在河北按察司供職,能黎清更多不法事宜!”
梅敬文口中的宋致遠,便是劉誌賢推舉的人,現任河北按察司副使。
目光掃向現場眾人,梅敬文接著說道“無論任河北按察司副使,還是浙江布政使,都是為朝廷效力,為陛下儘忠!”
聽到這些話,劉誌賢冷笑道“梅大人不愧是二甲頭名,什麼道理都編得出來!”
“讓為官清正的宋致遠原地不動,讓數次受彈劾的杜承軒升任浙江布政使,這算是什麼道理?”
“所謂彈劾,皆是空穴來風,朝廷未加論罪,杜承軒如何不能履新?”梅敬文平靜答道。
而劉誌賢則笑著說道“梅大人,方才陛下有言,讓我等秉公言事,你敢指天發誓,說自己所言毫無私心?”
沒等梅敬文回話,劉誌賢接著說道“據我所知,那杜承軒與你是同鄉,且此前你們同在金陵任職,可見你二人私交甚密!”
“官職乃朝廷公器,豈可徇私相授,梅大人此舉……怕是難稱公允吧!”
同鄉同年師生之間相互提攜,早就是朝廷的潛規則,劉誌賢此刻點明了說,其實已經是突破了“規則”。
可是對劉誌賢,亦或以鄭誌清為首一黨人來說,趙玉山一黨的人這些年做的事,早就突破了更為重要的底線。
那麼現在,他們不顧潛規則犯難,又算得了什麼事呢?
此刻,現場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同時把注意力集中到禦座方向,連三位閣臣都無法免俗。
對三位閣臣來說,浙江布政使的位置其實不重要,皇帝對內閣當前格局的態度才重要。
所以這最後一個職位,其實還是一種試探,隻不過顯得要隱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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