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關令一下,商賈們跑的八**九,城裡逐漸恢複了冷清,諾大的酒樓隻有寥寥幾桌,之前的賓朋滿座早已消失不見。
王寶心情大好,點了一桌豐盛酒菜,喝的是二兩銀子一壺的玉泉瓊漿,吃的是駱駝和鹿肉。這是李桃歌參與過最豪奢的一頓飯,所以吃的很仔細,怕一不小心喝醉了,記不住美食和美酒味道。
推杯換盞,嬉笑打鬨,僅僅是他們一桌,就把酒樓弄的烏煙瘴氣。
誰讓邊軍是一幫大字不識一籮筐的粗人。
遇到平日裡隻可遠觀的好酒,老孟喝的最多,按理說猜拳時應該輸者罰酒,可他偏不,輸了喝,贏了也喝,一杯接著一杯,生怕彆人搶了他的佳釀。
酒過三巡,街道突然傳來慘叫,“死人啦!死人啦!”
眾人起身,王寶推開窗戶,看到一名渾身是血的男子踉蹌狂奔,於是朝小傘使了一個眼色,“把人帶上來。”
小傘從不拖泥帶水,直接翻窗跳樓,拽住那男子手臂,飛奔到二樓。
雖然男子賣相淒慘,但隻見血垢,不見血跡,能看出血不是他流的。
王寶仔細打量著不住篩糠的家夥,依稀記得,這人似乎是跟送金元寶老者一夥,是商隊護衛或者隨從。
王寶沉聲問道:“你為何沿街大呼小叫?哪裡死了人?”
男子始終低著腦袋,顫聲道:“死,都死了……”
幾人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卒,能看出這人嚇破了膽,小傘拿酒杯潑了他一臉,又一記耳光甩了過去,拎起男人淩亂頭發,短刀架在脖子上,那張比女子還纖細的臉龐露出狠色,低吼道:“看好了,我們是鎮魂大營的邊軍!不是歹人,有何遭遇,趕緊對王都統講明!”
男子看到明晃晃的刀刃,一陣哆嗦,布滿血絲的眸子裡終於恢複一絲清明,“你……你們是軍爺?”
王寶喝了一口酒,慢悠悠說道:“說吧,怎麼回事。”
男子忽然撲通倒地,磕頭如搗蒜,放聲大哭喊道:“軍爺,你要給我們做主啊!”
王寶輕聲道:“有冤的話,我們會給你做主,沒冤的話,你這叫擾亂民心,應該拉進大營打三十軍棍。”
男子泣不成聲,跪著的力氣都沒有,身子一軟,憑借小傘攙扶坐在了椅子上,邊哭邊說道:“稟報軍爺,我們出關後,車隊一路西行,走到白沙灘,猛地躥出一隊馬匪,戴著鬥笠,瞧不出相貌。商隊又不是初次遇見綠林好漢,早就備下過路錢,可沒等我們上貢,馬匪直接衝散了車隊,揮刀就砍,見人殺人,見馬宰馬,那架勢,就沒準備留活口。老爺死了,護衛死了,所有人都死了,五十多條人命啊!半柱香的功夫,全都沒了!”
馬匪?
王寶臉色陰沉,默不作聲。
自古西疆多馬匪,這是人人皆知的常情,但敢在鎮魂大營附近撒野,豈不是等同於太歲頭上動土?
雙腮酷似塗了劣質胭脂的老孟低聲道:“鎮魂關二百裡之內,有年頭沒鬨過匪患了,我記得還是十幾年前,子母山住著一群土匪,那會兒沒通商,全靠打獵和搶百姓的牛羊為生,極少殺人。後來大寧跟驃月在那拉開架勢打了一仗,土匪沒了音信,估計是順手讓騎兵給拾掇了。今日跳出的馬匪,或許是跟商隊太多有關,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麼多的行走的金元寶,誰不眼饞?關內大俠悍匪們串通好了,蒙著臉,把商隊全殺了,事後誰能認出張三李四來?跑到邊關發一筆橫財,再回家當富家翁,也不是沒有可能。”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沙場活下來的老卒,長了九個心眼,一番猜測,分析的合情合理。
王寶緩緩起身,握起陌刀,凝聲道:“弟兄們,那幫狗娘養的敢在咱地盤撒野,出營!殺了那幫雜碎!”
銳字營兵卒不管喝成幾分醉,全部立如槍矛。
王寶望向李桃歌,吩咐道:“通知其它隊的兄弟,再挑二十人,備好馬匹,然後再去夥房準備三天的肉乾,送到城門那裡,要快。”
李桃歌是槽頭,出關抓匪沒他的事,給弟兄們鞍前馬後伺候好,已經是大功一件。
不料李桃歌正色道:“王大人,我也要去。”
王寶遲疑一下,平時膽小怕事的李軟蛋,怎麼轉了性子?
老孟趕緊拿馬鞭抽了李桃歌大腿,擠眼道:“你奶奶的荷葉腚!灌了幾口馬尿,就當自己是萬夫不當之勇的猛將了?這次馬匪非同尋常,弄不好是武林高手假扮的,你一個拖油瓶,湊什麼熱鬨!”
大腿傳來火辣刺痛,但老孟的弦外之音,李桃歌還是心知肚明,輕笑道:“我遇到一名大姐,她說,堂堂七尺男兒,應滿襟俠氣,結交五度雄,撫劍天下行……”
話沒說完,馬鞭又抽到屁股蛋子,跟烙鐵燙過一樣,生疼生疼,老孟瞪眼道:“從哪學來的窮酸秀才屁話!這是玩命!不是逛窯子!見過上趕著蹭飯的,沒見過上趕著送命的,你那腦袋重幾斤幾兩,心裡沒點分寸?!”
李桃歌咧著嘴,疼的。
這次老孟氣急了,下了黑手。
軍務在身,王寶不好偏袒,衝李桃歌直截了當道:“你到底去不去?”
李桃歌挺起胸膛,斬釘截鐵道:“去!”
老孟氣的直跺腳。
王寶拍拍老孟乾瘦肩頭,寬慰道:“放心,有我在,保桃子平安無事。”
一行人快步下樓。
走在最後的老孟嘟囔道:“娘的,好不容易騙了個傻小子準備當乾兒子,還是頭蠢驢,你死了,誰給我披麻戴孝。哎!~女大不中留,兒大不聽話,趁沒老掉牙,有膀子力氣,趕緊給自己挖個坑埋了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