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馬狂奔二十餘裡,來到烽煙示警處,老孟他們正舉著火把,圍著幾具屍體,從服飾來看,也是鎮魂大營的邊卒。
王寶並未下馬,而是拎著陌刀挑起屍體,瞧見昔日裡熟悉麵孔變得烏青慘白,皺著眉道:“恒字營?”
老孟蹲在地上輕歎道:“是,屍骨都凍成冰坨了,照時間推斷,大概是醜時遇害,比商隊遇到馬匪稍早,傷口同樣是寬半寸,應該是同一夥人乾的。商客也殺,兵卒也殺,不管是財物還是兵刃,全都洗劫一空,這些家夥不像是劫財,更像是催命鬼。”
王寶摩挲著刀柄,冷聲道:“咱們的兄弟不能白死,把他們埋了,今夜就住在白沙灘,看看到底是人是鬼。是人償命,是鬼償魂!”
極寒之地,夜宿荒郊野外,很容易暴斃,即便是點燃篝火取暖,也難保睡進陰曹地府。去年就有一幫新兵蛋子,來到白沙灘抓鷹,鷹沒抓到,夜宿荒野時凍壞了胳膊,無奈隻能砍了,槍矛沒辦法再拎,如今跟李桃歌一樣,乾著喂馬的活兒。
雪地倒映出月光,視線大好,老孟在前頭帶路,眾人呈兩條長蛇陣保持警戒,走了十幾裡地,到一處丘陵地帶,轉到山丘背風的一邊,老孟下馬,在那鼓搗半天,突然消失不見。
李桃歌走近一看,原來有處洞穴,懷著好奇進入,發現洞內高度跟馬頭齊,寬可容納三人並肩通行,兩側架有塗滿鬆油的火把,用火匣子點燃,亮如白晝,彆看外麵寒冰徹骨,裡麵溫暖如深秋,穿著單衣都不會凍斃,像是燃起了富貴人家才有的地龍。
在前麵帶路的老孟說道:“這裡叫做伏仙洞,大大小小有二十來個,德隆一十三年所建,一個洞大概能容半個營人馬,蠻子一旦深入,幾千騎兵就會從天而降,給他們後背狠狠捅上一刀。”
伏仙洞距今已有近百年,不僅僅是李桃歌,小傘和牛井他們都不曾知曉,快人快語的玉竹撇嘴道:“他們咋知道蠻子啥時候會來?萬一猜錯了,跟驃月的先鋒軍打個照麵,伏兵豈不是成了哀兵。再說這裡不透氣,呆上幾天,悶都得悶死。”
老孟輕蔑道:“你這種蠢貨都能想到,前輩們如何想不到,洞裡有專門探查的望風口,還有通氣的出風口,隻要備足乾糧,在裡麵幾年都死不了。當初兩劍山一戰,蠻子的兵力太多,沒能派到用場,若是一萬兵力以內的戰役,伏仙洞絕對是能夠反敗為勝的大殺器。”
玉竹翻了一記白眼,明顯是對孟頭的話嗤之以鼻。
西軍武勇第一,那是多年前舊事,這些年的戰績,除了南疆以外,其它三軍都被打成了縮頭烏龜,隻敢躲在關內死守,不敢出關半步。尤其是趙之佛的北策軍,一退再退,丟失了幾百裡疆土,西軍也好不到哪裡去,巡防範圍逐漸縮小,斥候經常在二百裡內活動,若不是聖人寬懷仁厚,安西大都護郭都護和趙之佛,早被砍了祭旗。
何來反敗為勝一說?
老孟猜到了他的心思,糾結片刻,沉聲道:“兵是好兵,將卻不是當年的良將,某些將帥全憑祖宗功績,才能混到高官厚祿,槍都沒拎過,何談領兵打仗,哎,罷了,朝廷裡的事,說不好。”
大家心裡都和明鏡一樣,老孟雖然不敢指名道姓,可矛頭直指鹿將軍鹿懷安。
李桃歌心裡一動。
當初周典提到西疆,提到朝廷,曾流露出相當不滿,自己問過,周典不說,必須要他親自來到鎮魂關,才能體會到大寧的昏庸**。
三千裡流刑,見識到了守關郎的隻手遮天,竟敢無視刑部公文,大肆收取買路錢。不知誰派出的刺客,光天化日之下劫殺刑部官吏,到了鎮魂關之後,又親自領略到了軍伍貪腐,二兩的軍餉,經過層層盤剝,到了手裡隻剩下一兩。從未披甲上陣,在脂粉堆裡長大的鹿家旁係,竟然靠著家族勢力,能鎮守大寧西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