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陽持續不到一天,夜裡又下起了大雪。
營裡老卒出主意,將雪塊燒化,順著城牆潑灑下去,這樣一來,雪水變成冰塊,形成陡坡,踩上去又濕又滑,攻城難度大大增加。
之前步卒來襲時,城牆縫隙中插有鐵環和梯凳,鎮魂大營的士卒吊著繩索下去,將凸起的東西鏟出,又用熱水澆築寬縫,凝結後不亞於泥土封固。
即便將旁枝末節做到完美無缺,麵對幾萬悍不畏死的蠻子,士氣依舊低落,膽小者雙腿發軟,一個勁抽泣,還有的寫好了遺書,希望給家裡人有個交代,大多數士卒表情木納,似乎生死和他們無關,整個城關被哀涼氛圍籠罩。
寅時三刻。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橘黃色初升。
玄月軍蠢蠢欲動,人馬逐漸靠近,目力奇佳者能看到騎兵換成了步卒裝扮,弓弩變彎刀,馬鞭換長矛,擂鼓聲一浪高過一浪,口中大肆叫喊,響徹雲霄。
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鎮魂大營兩萬將士神色凝重。
或許,這是他們人生最後一次看到日出。
李桃歌環顧周圍,除去銳字營殘餘,其它營士卒好像都如同行屍走肉。其實營裡老卒都清楚,殺人見得多了,一腔血勇化為恐懼,腦子會變得遲鈍,說白了就是嚇傻了,耳朵裡隻有都統和校尉的軍令,揮動武器也隻是潛意識動作。
這種士卒,統稱為木頭兵,但凡是惡仗,死的幾乎都是這種提線木偶。
“李軍爺。”旁邊傳來熟悉聲音。
李桃歌扭過頭,看到一張討厭的刀條臉,稀疏的眉毛被刀疤砍斷,嘴角掛有陰沉笑意。
鎮魂關最臭名昭著的潑皮,薛四。
李桃歌今非昔比,當然不會再懼怕這條毒蟲,隻是見他披了層軟甲,腰間跨有寧刀,不免好奇問道:“你來做什麼?”
薛四咧嘴笑道:“大早起來到城頭,又不是饞西北風,當然是守城。”
“守城?”
李桃歌好笑道:“我以為你會帶人闖入鎮魂大營,綁了鹿將軍,將薛家牌匾雙手奉上,等蠻子破城後邀功請賞。”
薛四眉頭突然呈現出暴怒後的厲色,陰狠說道:“李軍爺,你死守城頭八天,斬殺蠻子無數,薛老四敬你一條漢子,這番話不可再說,否則咱們倆隻能活一個!”
說罷,拇指推動刀柄,一抹寒芒泄露。
驃月修行者都斬殺十餘名,一個潑皮的威脅,當然不會讓李桃歌屈服,笑吟吟說道:“平日裡你危害一方,魚肉鄉裡,沒把你祭旗,已然是寬厚之舉,今日膽敢跑來要挾我,欺辱大寧邊軍,還當我是昔日手無縛雞之力的喂馬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