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保寧和安西開戰,草原去往保寧的官道上行人稀少。
這裡的夏季,如同小孩的臉,天氣說變就變,不久前還豔陽高照,瞬息之間烏雲遮天蔽日,豆大的雨點砸落在黃土地,蕩起輕微塵煙。
一道人影在大雨中蹣跚前行,背著一個沉甸甸的布袋,破爛衣袍已經被澆透,緊緊裹在肌膚,勾勒出瘦弱身軀。
他看了眼頭頂黑雲,摘下麵巾,揉去粘在胡須上的雨水,笑容恬靜。
看似叫花子模樣的窮酸書生,誰會想到正是他的謀劃,一個月之前將京城攪的腥風血雨,成百上千的禁軍和官員死在他的手中,永州士子,許元孝。
幫助太子將瑞王困在逍遙觀之後,他這位執棋之人深知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留在京城,無論瑞王還是太子,都會將他置於死地,索性提前離開,一路北上,橫穿多渤草原。
忠臣不事二主,但他沒辦法成為忠臣,自從步入棋局之後,扮演的是佞臣角色,也就無所謂聲譽和人品,誰賜予他權勢金銀,便是他的主子,有皇後的劉甫的賞賜,布袋裡足足有二十多斤黃金和數枚珍寶,隨便找一處清淨之地,足夠後半輩子揮霍。
許元孝誌不在此,不僅想要錢,還想要令男人欲罷不能的權勢,他要找到可供棲身的明主,來實現畢生抱負,八千大山的拓跋白石,似乎是不錯人選,再不濟,去大周討一條活路,有皇後幕僚和劉甫謀士的資曆,相信大周的貴人會對他倍感興趣。
地麵忽然震顫不停。
許元孝起初以為是太子派出的人馬來抓他,等他回過頭,看到了暴雨中橫行無忌的金色龍旗,心裡頓時踏實許多。
太子派出的刺客殺手,絕不會光明正大打著聖人旗號,這和造反沒啥區彆,後邊這支軍隊,應該是派往固州的禁軍,或者是前去督戰的巡察使。
許元孝離開官道,走進泥濘的草地中,不躲不避,任由馬蹄踩踏的泥點迸濺在身。
有朝廷大軍開道,相當於把這條路肅清,再也不用擔心謀財害命的強人。
一襲青袍在大軍中頗為惹眼。
許元孝見到熟人,急忙轉移視線,悶頭在草地行進。
李桃歌眼尖,看到旁邊的身影眼熟,卻又想不起來是誰,頓時充滿好奇,正要繞個彎前去一探究竟,一名梟字營騎兵拍馬前來,趾高氣昂說道:“我們世子殿下想問問,你們的馬腿是否瘸了,為何跑的如此緩慢,難道一陣疾風驟雨,讓京城的大人們陷入泥裡去了嗎?”
這次蘿鷲派出的征討安西大將,是他的嫡長子蘿梟,所率兩營兵馬,是蘿梟親衛,一曰梟字營,一曰神鷹營,攏共八千兵馬,與督戰大軍人數相當。
這蘿梟生來便是世襲罔替的世子,養出一身驕縱習氣,在草原為所欲為,那裡不同於京城,有律法禮製束縛,蘿鷲乃是草原真神,子民對其狂熱膜拜,以奴仆自居,以侍奉天神而驕傲。草原隻有一個道理,對天神不從者殺,不尊者殺,不順者殺,所以天神之子蘿梟,做出任何惡行都無人敢言。
當李桃歌得知領兵大將是蘿梟之後,一陣頭大,綏王哪裡是派了八千人馬助陣,簡直是派了一名祖宗來作威作福。
幸虧李桃歌脾氣溫順,沒有立刻發火,耐心解釋道:“巡察使大人酒醉未醒,又遭遇風雨來襲,行軍緩慢是理所當然,還望世子殿下見諒。”
梟字營騎兵冷笑道:“我見諒不見諒無所謂,還請大人親自對世子道明緣由。”
李桃歌皺起眉頭。
閻王好過小鬼難纏,與一名小卒發生爭執,不至於,於是跟隨騎兵去見蘿梟,沿途刻意去尋找那道熟悉身影,結果消失不見。
蘿梟有座十六匹駿馬拉動的小型金帳,與綏王金帳一模一樣,隻是小了幾圈,李桃歌進入金帳之後,見到大名鼎鼎的草原世子,麵平額寬,體魄雄壯,有股不多見的雄主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