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垚輕歎道:“在我之位,行我之事,難。在我之後,論我之過,易。如今杜相身陷囹圄,太子臥床休養,瑞王禁足逍遙觀,大寧三省六部九寺五監的所有擔子,都堆到了我的肩頭。想要一碗水端平,實在是太難了,有許多大人對我心生不滿,可又敢怒不敢言,我再肆無忌憚把糧草給桃歌運去,趙之佛,崔如,他們這些封疆大吏,心裡能好受嗎?受了委屈,是否還能安心打仗?罷了,三七分,三成運到安西,七成運到北庭。聽說桃歌自己在籌措糧草,就多給他撥些銀子過去,國難當頭,兒子能體會到老子的難處。”
阮曄動容道:“李相,您就是太寵著他們了,反倒冷落了公子,如果是趙之佛崔如打了勝仗,按照他們性子,恨不得把手伸進國庫,公子一不要錢,二不邀功,接連打下勝仗,比起那些所謂的北庭基石,東南一柱,不知要好上多少。”
“不可妄議朝廷大員!”李白垚皺起眉頭,忽然劇烈咳嗽幾聲。
見到翩翩君子之風的右相罕見動怒,阮曄嚇得臉色泛青,幫他拍打起後背。
李白垚擺擺手,喘著粗氣說道:“宣政殿內都不和,如何征西伐北,以後詆毀封疆大吏的話,切莫再說。”
阮曄一躬到底,“下官知罪。”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黑簾掀開,鴻臚寺少卿於枳滿臉憤懣走進屋,先是給李白垚施禮,接著搶過托盤裡的茶碗,一飲而儘,冷笑道:“嗬,狂妄!”
跑到鳳閣說狂妄,不知是誰狂妄。
阮曄明白事出有因,才讓溫文爾雅的於枳變了一個人,為了替李白垚解開疑惑,率先問道:“於大人,您不是要去見大周使節了嗎?這是還沒動身呢?”
於枳今年四十多歲,北庭士族出身,崇尚古風,最講禮節卒度,要不然也不會任鴻臚寺少卿。
於枳突然一改往日儒雅,指著窗外,麵目猙獰道:“他,一個五品的使節,還未坐下,就說我四品鴻臚寺少卿,沒資格跟他商議兩國國事。呸!若不是有人攔著,早就把他砍成臊子喂狗,仗著大周威風,欺負到老子頭上了!給我等著,看爺爺能不能讓你離開永寧城!”
鴻臚寺屬於尚書省裡的禮部,禮官失態,可真不多見,記入到史冊中,都會令後人質疑真實性。
李白垚灑然一笑,了解於枳為何發飆,自家祖宅被貪狼軍一把燒成灰燼,兄弟慘遭不測,這還不算完,對方五品使節在入京後,敢騎在他脖子拉屎,家仇國恨揉在一起,怪不得能讓和氣書生拎劍砍人。
李白垚問道:“於大人,大周使節想見誰?”
於枳鬨了一陣,氣力逐漸不支,伸出兩根手指,氣喘籲籲道:“二品,那老王八蛋說,要見二品大員,最次也要翰林學士,禮部兵部尚書也可。”
阮曄狐疑道:“入侵北庭是他們,跑到永寧城談判也是他們,大周想要乾什麼?”
“去一趟不就知道了。”
李白垚站起身,整理好衣冠,正色道:“二品顯得咱們不大度,賞他與一品見麵的機會,本相親自去會會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