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神的長劍落在石棺之中。
劍氣如長虹貫穿,沒有觸到希衡麵門,但劍氣鋒銳,希衡白皙如玉的眉心中,一滴殷紅的血乍破,血珠緩緩滴落。
她任由鮮血蜿蜒在自己麵部:“劍神前輩有多久沒有體會過自己的劍意了?”
希衡回憶:“剛才的妖龍之戰,你能感知到我的劍意,沒有哪個劍修在逆境之中不迸發劍意,可自從我進棺後,就一丁點沒感受過你的劍意。”
劍神亡魂是盤腿跪坐的姿勢,希衡便微微垂眸,詢問:“劍神,曆經多年,您已經不用劍、選擇用修為和這些邪魔惡欲戰至最後一刻了嗎?”
劍神亡魂蒼老的眼裡有閃動的微光,他的本命長劍太鈞就落在他不遠之處,他伸手就能夠到。
但是,劍神亡魂不敢伸出手。
他回憶石棺內的歲月,起初,他也是用劍鎮壓邪魔惡欲,太鈞劍所至之處,邪魔惡欲無所遁逃。
可後來,他漸漸就不用太鈞劍了。
他告訴自己,邪魔惡欲從人心滋生、也從自己心裡滋生,太鈞劍不可能對劍主出手。
他為自己不用太鈞劍找了無數個理由,卻從未想過,隻有逃避時,人才會汲汲地尋找理由。
他痛苦回憶自己為什麼不用太鈞劍了?
好像是出劍時找不到曾經的感覺、無法體會和太鈞劍的共鳴。
他握著太鈞劍誅殺邪魔惡欲,就和一個山野樵夫拿著柴刀劈柴一樣,沒有一點得心應手的感覺。
為什麼?
他曾經為了劍,拋棄同道,可為什麼現在,連劍都用不了了呢?
他做錯了什麼?於劍,他兢兢業業刻苦求索,於道,他死後也和邪魔惡欲戰至最後一刻,連靈魂都得不到安息。
“為什麼?”劍神亡魂聲音沙啞,此刻,他不是作為劍神在問道,隻是作為一個迷航的修士,為自己這一生求一個結果。
希衡盤腿坐下,和他麵對麵。
她要喚劍神一聲前輩,所以,在二人不是敵人時,希衡不會站著俯視他。
她整理好衣服,平整熨帖地放置在腿下。
“或許是因為遺憾。”希衡道。
“遺憾?”劍神亡魂呢喃,他此生都是遺憾。
“剛才劍神你補充我的記憶,讓我看到我所救之人殺人、作惡,起初,我的確無比痛苦。”
漆黑的石棺中,希衡墨發如雲,衣服若流瀉之月,上麵氤氳一片血色。
“我首先告訴自己,人分好壞善惡,你隻給我看了惡的一麵,未給我看善的一麵。”希衡道,“可我很快推翻這一點,因為對那些被殺的人來說,她們的性命隻有一次,無論彆的善多麼好,也彌補不了她們消失的生命。”
“後來,我看到了劍。”
“劍?”劍神亡魂問。
希衡風姿清瀟坐在他對麵,脊背筆直:“是。”
她手中幻化出一柄長劍,劍身極薄,希衡以手指撫過劍刃,薄而利的劍刃隨時能割破她的手指。
“劍乃凶兵。”希衡道,劍有無數美譽,諸如劍為百兵之君、君子之器。
但是,無數美譽也不能改變劍為凶兵,劍出則見血的事實。
希衡道:“從開始到現在,死在劍修手上的人不知凡幾,死在我手上的人、魔、妖也不知能疊成多高的白骨山。”
“被我所殺之人,他們在某方麵壞到極致,可是如若細想,他們難道不是彆人的徒弟、道侶?難道他們就沒做過善事?但他們必須死在我手中。”希衡道,“劍和劍主,就是這樣的凶兵。”
“劍出,則一定會造成流血、造成遺憾,如若每天都沉溺在過去的遺憾中,那麼,最好不要修劍,因為殺人,一定會導致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