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意熾盛,如同紅日。
血一樣的紅日朝希衡迫近,太鈞劍之威不似君子,而如刑天闊斧,挾持天地。
希衡連神識和靈魂都痛到顫抖,在這種恐怖的劍意之下,悠遠的天地間好似傳來冥冥審判之意,一股古老的視線攥住希衡,將她掃視個遍。
審判?
希衡的天湛劍嗡鳴,想要護主,希衡封住天湛劍的異動,她結了劍印勉勵抵抗這樣的威力。
剛才劍神亡魂說的是未來她到了飛升時,會感謝他。
難道飛升還要麵臨審判?自小,修士們所看的典籍都是以劍證道、以法證道……從未有過隻言片語提及飛升時的審判。
希衡思索,劍神難道是麵臨飛升時的審判,所以才鑽了牛角尖,生出難以跨越的心障?
劍迫殘陽,希衡幾乎和劍神的劍意融為一體。
劍光耀耀中,劍神麵容自有威嚴:“不必多想,你們這些名門子弟,最愛做的就是多想,但這件事,多想無益。”
“在大道麵前,可不會管你是名門之後,還是草莽出身,你隻需要做到一點:問心無愧、永不回頭。”
說完,劍光斬向希衡眉心。
在這樣毀天滅地的威力中,希衡隻能全力迎敵,劍神怒喝:“朝本尊出劍!”
希衡的天湛劍現在不能用,但她身為受天道認可的劍君,自己和自己的道,本身就是一柄鋒利的劍。
劍光之中,希衡好似化作一道雪色長劍,正麵迎向太鈞劍。
兩柄凶兵撞擊在一處,希衡周身如被碾壓般劇痛,在神魂俱滅的痛楚中,她竭力保持清醒,緊接著,大量傳承知識進入她的腦海。
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希衡好似看到了一幕:劍神站在懸崖之巔,以劍證道,證道時天地變色。
雷霆中攜帶的道意讓希衡不敢直視,大道是最平易近人的,也是最深奧疏遠的。
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便是這個意思。
如今以希衡的修為,光是直視道意便受不了,隻能記下來。
但光是這一點,就足夠勝過修真界任何功法典籍。
劍神一劍出,心中的執念和心障消失,也要化為一股煙塵。
在光芒之中,他看著消化傳承道意的希衡,瀕臨消散的劍神亡魂淚眼婆娑。
希衡實在是太像他的師尊丹曇真君。
丹曇,是她的道號。一個真君以丹做道號,是因為她在修法前,是一名丹修,然而這方天地妖魔作祟,丹修苦弱,她棄丹而學法。
一己之力,無力對抗世間妖魔亂舞。
劍神此生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師尊。
他望著希衡,看著那相似的神情,劍神眷戀呢喃:“師、尊。”
希衡剛要對他說認錯了人,劍神便道:“我知道,你不是她。”他身體消散,仍然看著希衡,他也許隻是需要一個著眼之處。
否則,茫茫天地間,佳人已逝,何處尋香蹤?
劍神這麼多年的瘋魔,除了對同道的虧欠外,還有對師尊丹曇真君無法宣之於口的隱秘之愛,所以他上下求索,在棺中和邪魔惡欲鬥爭,也要光複她的遺誌。
劍神道:“師尊,弟子……”
他抬起手,手指顫抖著,想要抓住什麼。
最終,他還是說不出口,希衡再像丹曇真君,但也不是她。
此時,蕭瑜風陰沉著臉,看著不遠處的棺材前,希衡的本體因為剛才那場劍氣,半跪在地,墨發如瀑,雪衣翩躚。
她的身上沾著許多剛才接受考驗時滲出的血。
劍神亡魂身形都消散一半,仍然跪得更低,他想抓住希衡的衣服,手卻躊躇著不敢伸過去:“師尊,這麼多年,弟子很想……”
蕭瑜風下意識上前,想要阻止劍神亡魂有半點沾到希衡的可能性,但最終,蕭瑜風仍然顧及陣法,壓住心底的沉思,沒有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