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神墓。
鬼墟幻市已經身死道消,劍神墓內的一切也要慢慢消弭。
顧語跪在一棵樹麵前,高大的樹冠上樹枝縱橫交錯,每根樹枝上都掛著一個水泡。
原本,水泡裡關押的是一個個魚人,但現在,水泡的膜被扯破,一個個水泡如同蔫兒了的茄子、掛在樹枝上。
隨著鬼墟幻市徹底死去,這些水泡越漸透明……
顧語垂著頭,指甲縫裡鮮血汩汩流出,一滴、兩滴……
他痛苦看著眼前的魚尾以及蕭瑜風的鮮血,眼裡全是血淚:“少主,您快醒醒,金陽穀不能沒有您。”
隻有身具五靈業火、天資卓絕的蕭瑜風才有可能替金陽穀報仇。
修真界就是這麼殘酷,若說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般一視同仁,可是,有的人天賦異稟,有的人修煉千年也不如彆人修煉十年。
蕭瑜風是顧語唯一的希望。
顧語哀哀:“我已經對您用了轉生之法,您能夠從人轉生為魚人……”
賭局內人族變魚人的轉生之法,是先將人族的雙腿砍斷,閉目窒息而死,再接上魚尾,再佐以巫師的秘藥,這樣,人族就會轉生成魚人。
蕭瑜風被玉昭霽攔腰砍斷前,顧語剛好中了白日醉的毒,離開劍神墓解毒。
就在顧語離開劍神墓之時,他覺察到空間暗道中的動靜,猜出玉昭霽來了。
可想而知,蕭瑜風一定敵不過希衡、玉昭霽聯手,因此,顧語忍著白日醉毒發,在劍神墓外焦灼等待。
蕭瑜風被玉昭霽所殺後,蕭瑜風的血順著劍神墓,滲透入暗河中。
顧語在暗河中遊啊遊,費了周身所有力氣,收集一瓶蕭瑜風的血,埋伏起來,他不顧身上的傷痛、血色和傷勢粘結成血糊糊的一片,打算用轉生之法複活蕭瑜風。
隻要他在這裡複活,靈魂就不會屬於鬼墟幻市……等離開賭局後,他就還是那個蕭瑜風。
也就還能報仇。
可是,不知是顧語的技術太差,還是蕭瑜風毫無生念,顧語將一雙手都活活刨得滿是鮮血。
蕭瑜風仍然一點動靜也沒有。
顧語的眼淚夾雜著血色,他早都瘋魔了:“少主,您若不複活,金陽穀的仇誰來報?老穀主、穀主夫人他們死不瞑目啊!”
盛放蕭瑜風鮮血的玉瓶仍然一動不動。
血色如琥珀光。
蕭瑜風這一生,都被顧語、沈東等人耳提麵命要複仇,他的一生都在仇恨中渡過。
仇恨淹沒了金陽穀所有人,但是,淹沒的第一個人首先是蕭瑜風。
聽見要報仇之類的話,蕭瑜風居然毫無動靜。
顧語哀哀的哭,語調就像死人陰慘慘地笑:“少主,哪怕您不要我們了,可華湛劍君呢?”
玉瓶裡,蕭瑜風的血液輕輕蕩開一圈漣漪,顧語差點懷疑自己眼花,他提了這麼久金陽穀的血淚,少主一點反應也沒有。
一提華湛劍君,僅僅隻是一個名字,那血液就已經泛起漣漪。
顧語心痛之下,心中也生了希冀。
對,華湛劍君給了少主第二條命,少主心悅她,多提提她,少主說不定就想活了。
顧語抓起玉瓶,對著外麵的陽光,陽光灑向玉瓶。
他對著外間的浩蕩長風、凜冽劍氣,將嘴湊到玉瓶上:“少主,您看,那就是華湛劍君的劍意,她剛才以殺證道,這一定是修真界的盛事,玄清宗都會給她舉辦進階的大典,屆時,少主您作為她的徒弟,會站在她的旁邊。”
玉瓶原本泛起的漣漪卻又平靜了。
徒弟?師尊?蕭瑜風難以觸碰這樣的話題。
顧語抓緊玉瓶,他感應著外麵的動靜,抓緊一切時間:“少主,隻有活下來,您才能擁有一切、改變一切。”
他福至心靈般,想著以前希衡對蕭瑜風的話:“劍道是一往無前,不是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