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昭霽三言兩語,好似就要否定蕭瑜風過去的一切。
可他觀希衡的表情,希衡並不因為酒杯中美酒來自酒魔、畫舫琴堂高山雅致就認為這比便宜的草螞蚱、草玫瑰要好。
金玉財帛、權勢地位都不能動搖她的心。
玉昭霽有些微挫敗,但他早知希衡是這樣的人,早做好了攻堅的準備。
玉昭霽很快調整好情緒,快得讓人無法發現他在那刻心念電轉的是什麼。
兩人今日敞開心扉、暢聊過去,佐以美酒,江風天水微微拂來,冰簾玉珠依依而動。
希衡坐在玉昭霽對麵,忽而感覺對麵的玉昭霽變成了兩個,兩個又變成四個。
他謫仙般孤冷峻寒的麵目在酒精作用下,變得有些綺麗、炫目。
希衡握緊酒杯,掌心變得有些綿軟。
她微微蹙眉,這是醉?希衡的確酒量不佳,但不至於喝這麼點兒就醉。
她斂眸想動用靈力逼出酒精,在用靈力的刹那,欲界之欲夾雜著酒魔之酒,催逼出一股極大的欲力,希衡並不敢染上這麼重的欲,立刻收了靈力。
玉昭霽見她握緊手,眼尾有些泛紅,心知肚明:“你醉了。”
希衡抬眸,平複心緒,醉酒時最先渙散的是意誌力,必須平靜才能抵擋酒精。
玉昭霽見她強撐,起身離席,朝她走來:“你不必如此強撐,酒液本就能催欲,欲者,越抵抗反而越昌盛。”
“你來到魔族欲界,必須少用靈力,食用五穀雜糧,做一切凡人會做的事情。”這也是欲界存在的基礎之一。
讓修士感受凡人的生活,體會凡人在酷暑、寒冬下的艱難求生,讓修士生出凡人都會有的欲來。
渡得過這種欲的,道心更加凝實。
渡不過去的,一輩子都會被關在魔族欲界。
玉昭霽已走到希衡身側,將她麵前的酒杯拿開:“你可知道凡人會做哪些事?”
他的衣服上有天水水香,拿酒杯時袖子微微擦過希衡的手背,光滑若錦。
希衡沉默,凡人會做許多事,有勤勞也有懶惰,龐大的種群裡向來什麼都有。
但希衡去凡塵界,基本是去誅魔斬邪,這種場合的邪魔會用酒色引誘凡人,這時候的凡人會……酒後亂性。
……玉昭霽何時有了這等低劣的愛好?
應當不會如此,希衡想,玉昭霽若是色中餓鬼,在劍神墓中,他就不會出去替她護法。
於修士來說,美色和歡愉都隻是短暫,為這種事破壞道心修習,實為不智之舉。
玉昭霽一直凝望希衡,沒有錯過她神色的變幻。
她的判斷的確很準。
若無這滔天之情,她的判斷絕對是正確的,現在其實也正確,但有些許的不同。
“希衡,你需要休息。”玉昭霽徐徐道,“醉酒後剛好入眠,睡眠也是凡人生活中的必需品。等你醒來,我再帶你去做其餘事情,可讓你在一日之內就徹底適應欲界。”
他和希衡挨得並不近,保持男女之彆君子風度,還讓魔仆去取來溫熱的帕子。
一名女魔仆為希衡敷了敷額頭。
玉昭霽今日做得完全像是修真界君子所為,不像是魔族太子,若非那名女魔仆無法收斂乾淨身上的魔息,幾乎真要讓希衡以為自己回到了希家,而不是在魔族欲界。
“我自己動手。”她不喜彆人來替自己動手,接過帕子按在額上。
雪白的袖子往下垂,露出半截霜雪似的皓腕,倦意襲來,希衡盯著桌上的一隻花型白玉盤,作為集中注意力的地方。
“你在擔心?”玉昭霽道。
“君子不欺暗室,不欺於人更不欺於心,今日是我邀請你,自以君子之禮待你。”玉昭霽說,希衡則已經將視線看往天水,水流淙淙,綻開一圈圈清澈的漣漪。
她道:“我並非不信你,隻是在欲界無法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