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界內,不是華湛劍君希衡,而隻是謝丹雲宗門內的一個普通長老。
她隻能如普通長老一樣,經曆著世事變遷。
謝丹雲之死,隻是一個開端。
世道很快亂起來了,雖說青天鑒賞善罰惡的規則定得隱晦,但這世上,最聰慧狡黠的就是人。
早有人族隱約察覺到這一點,這些人是做鴉散生意的,所謂鴉散,能使人成癮,牟利極多。
可是,他們為惡,哪怕算儘一切,也有青天鑒在冥冥中控製讓他們敗北。
他們便恨上了青天鑒,這莫須有的規則,憑什麼這樣待他們?
他們喝口涼水都塞牙縫,這是公正嗎?若說惡,那些購買鴉散之人,明知這會使得妻離子散,是條不歸路,他們卻一頭紮進來,他們怎麼沒像自己那麼慘?
這群人能接受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能接受自己周密的部署被識破,但是,獨獨不能接受命該如此,不能接受有永遠也無法反製的東西,在冥冥中掌控自己的命運。
他們便散儘一切財帛,糾集天下一切惡徒,苦思破天。
這個過程中,連朝廷以及一些宗門都知曉了,但廟堂之高的帝王,同樣不能接受有“天”有“賞善罰惡”的存在。
他們是帝王,難道將來犯了一點惡,還要被拉下馬去?
就連一些普通人,縱然曾經沒做過惡,可心中也有過惡念,他們不可抑製地想,難道有朝一日自己被逼做了惡事,也要被懲罰?
這太不好了。
於是,在這種情形下,所有人幾乎不約而同等著破天。
他們懼恨的就是天,是能掌控自己命運的東西,無論這東西是否良善。他們要的就是打碎命運。
起初,青天鑒是能應付的。
它畢竟是這界中法則,掌控一切,可是,來反它的人實在太多了。
它鎮壓了一波,還會有另外一波,它撐過這五十年,還會有另外的五十年。
那些要掌握自己命運的人,可不管什麼賞善罰惡,可不記得這海晏河清,無數刀槍劍戟朝天空刺去,被青天鑒擋下,可緊接著,又是數不清的刀槍劍雨。
人的意誌,是偉大的,可以如銅牆鐵壁,也可以披荊斬棘。
青天鑒作為法則,用了許多力量賞善罰惡,麵對這些攻勢,也難免受傷。
更可怕的是,這些人甚至找到曾經青天鑒修建的廟宇,廟宇之內,是青天鑒的分身。
他們衝進去,燒砸打爛,將青天鑒的分身踹到地下,以火焚燒、以鐵捶打。
而這時的希衡,因為必須要壓製修為,她隻能和謝瓊璧一起,以微薄的修為周旋在四國中間,鮮血和疲勞,簡直是常事。
這是風雨飄搖的數個五十年。
直到最後一個五十年時,一切都結束了。
青天鑒最後一塊分身被找到,這些人衝進去,要徹底摧毀青天鑒。
希衡、謝瓊璧以及極少數人顧不上其餘鬥爭,前去護衛青天鑒,但是,要“打破命運”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們的力量彙聚在一起,如山如海,蜂擁而上。
他們踩破門檻,手持銳器,而青天鑒……
希衡抬眸,望著天空,天空已經一片血色,不知是否是青天鑒的血。
其實到了這一步,青天鑒身為法則,還有反抗的餘地,但它已經不想反抗了。這些它曾經賞善罰惡、要拚命護住的人,居然這樣殺它。
它的道心已滅,不想再活。
隨著地動山搖,謝瓊璧的肋骨已經被踩碎,心臟肺腑都被碾壓移了位,最後一塊青天鑒的分身也隨之化為齏粉。
希衡眼睜睜看著青天鑒覆滅,青天鑒覆滅以後,界主會重新是希衡。
但希衡感受不到一點快樂,她眼前是人山人海,猙獰的麵孔扭曲放大,謝瓊璧還剩下一口氣,他爬起來,滿手、滿身的鮮血。
隨著青天鑒覆滅,希衡的修為也漸漸無法壓製,慢慢回籠。
這裡是天湛劍內的界,希衡身為天湛劍劍主,在不讓出界主之權時,界內的一切都由她管轄。
花亦為劍、月亦為劍,白雲清風、雪地梅花皆為她手中劍刃。
她的力量漸漸回籠,可是,那些人還沒有放過青天鑒。
他們搭成人梯,或乘法器,要飛上天去,找尋“命運”
終於,讓他們找到了,青天鑒身為法器,天圓地方,是有實體的,它的光澤已經晦暗許多,不再有神力,可那些人仍然叫囂著,連最後這點體麵都不給青天鑒留。
他們高呼著打破命運,高呼著要掌握命運、要尋求自由。
希衡一直知曉青天鑒會失敗。
人從混沌中來,分善惡兩麵,人心就同時具備善和惡。
青天鑒賞善罰惡,它罰的惡,就是所有人,怎能不失敗?
但希衡眼前浮現出青天鑒從白雲中伸出手,將她推著去看盛世人間,它喋喋不休在希衡耳邊聒噪,講它的盛世,講它的老有所依、幼有所養。
不該如此。
青天鑒可以失敗,但它的失敗不該是被分屍而亡,更不該是到了這種程度還不被放過。
此時,晦暗無光的青天鑒等著既定的命運,它的道心已碎,分身全毀,它等著死無葬身之地。
然而,就在此時,一柄劍橫在青天之中,白玉劍光、與雪等色。
應是天仙狂醉,亂把白雲揉碎,希衡在青天鑒之前,俯瞰雲下的眾生萬相,鮮血盈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