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昭霽忽然拉近和希衡的距離。
他容色絕豔,湊近時能看見睫毛根根分明,眼型似桃花,薄薄蘊含著冷霧春山、桃花流水。
現在希衡已經習慣他時不時的靠近,並未大驚小怪:“為何?”
玉昭霽薄唇輕啟:“你太客套了,希衡。”
“我幫了玄清宗,你便要請我喝茶,想著如何才能還了我的人情?若是為了這一個人情,我尚且懶得跑這麼遠的地方。”
玉昭霽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心悅你,便會做這樣的事,你何必非要這麼客套來還我?”
這樣的舉動,落在玉昭霽眼中,便不亞於在他們中間豎立起了厚厚的牆。
於是,他明知希衡的為難之處,偏要提出來江山煙雨樓,欺負江雪臣。
玉昭霽的性格,可見一斑。
他絕不是那種甘被捏圓搓扁的男子,鋒芒畢露。
希衡弄清楚來龍去脈,正麵回應玉昭霽:“我若真對你如此客套,就不會隻請你喝一杯茶。”
“一杯茶,隻聊以慰風霜塵土,何以酬千裡相救之情?”
玉昭霽笑了笑,他笑起來時溫雅,褪去了所有崢嶸:“是,所以,我也任你拉著走。”
當然,不可否認,希衡拉住他手臂時,瞬間,他心中如花綻,腳下如飄在雲端。
一時間,所有奇怪的氣怒和不悅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玉昭霽當時甚至覺得,希衡再和他客套一些也沒什麼。
她總歸是正道,還是個世家女郎,臉皮薄些實屬正常,他若斤斤計較,當真沒有半點風度。
由此可見,對真正心愛之人的色令智昏,是每個君主都會犯的問題。
希衡和玉昭霽談開這個心結,兩人都不是藏著掖著的人,說開了便好。
希衡帶玉昭霽從另一端飛入皇城,尋了個普通茶肆。
因為有江山煙雨樓的存在,皇城中的茶肆都不錯。
稍微差一些的茶肆,在皇城根本開不下去。
希衡帶玉昭霽進了一家叫“青杏簾招”的茶肆,茶肆中飄著青澀杏香,極淡。
這股杏香隻是比空氣稍深一些,不會和茶香混為一體,而且進到茶室時,便一點杏香也聞不到。
“青杏簾招”的茶師皆為女子,茶肆的茶師衣上不許熏香,也不許抹任何發油。
用意在於,不能讓香味敗了茶香。
茶師極有素養、專業,烹茶之後,原本還要和希衡、玉昭霽聊一聊茶史。
但是她看出二人並沒這意思後,便行禮後,去簾後撫琴。
希衡在品茶,她的手搭在膝上,雪袖微垂。
希衡今日的確累,這是難得的放鬆時刻。
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她不再去想天亓真君,不再想這件事該怎麼解決,而是放鬆、舒緩心情。
希衡的眼皮越來越重,飄飄然間,她覺得茶室的琴聲變了。
希衡撐著手望去,那名茶師已經站起來,此刻在撫琴的是玉昭霽。
茶師靜靜侍立在側,玉昭霽的琴音為當世之絕,如銀河水落、風鬆龍吟。
他最愛彈兵戈之音,但在希衡麵前,卻是清音婉轉,有道不儘的情意。
緩和的琴音極為催眠,尤其是見希衡望去,玉昭霽還朝她頷首致意。
希衡看出他的意思,便不再同困意作抵抗,淺寐一會兒。
玉昭霽待她睡著過半個時辰後,方停了手,起身,走出茶室。
他步子輕緩,沒發出一點聲音,走出茶室前朝茶師一瞥,茶師也放緩步子走出來。
茶師蓮步輕移,到了茶室外時,更是斂神屏息。
她需要和各種茶客打交道,天長地久,也就練就一雙看人的火眼金睛。
華湛劍君雖之前來過,可這名男客人,卻是第一次來。
觀他氣度從容、習慣了高位之上發號施令,茶師便知,這人地位修為,不在華湛劍君之下。
玉昭霽坐好:“她以前常來?”
玉昭霽看出希衡對這個茶肆算是熟悉。
她倒是愛品茶,隻是,這茶肆離江山煙雨樓這麼近,烹茶的手藝遠不及江山煙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