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家正廳的門大開,坐落在前院,正對的影壁阻擋了任何想要便內窺探的目光。
實際上從左右仍舊可以窺見正廳入門一角,但是想要看得更多時,除非是繞過影壁,走進正廳中,否則沒辦法看清其內環境。隻因正廳是如此的幽深,從大開的門外透射進去的光線,隻到達了門後幾寸之地,再不得寸進。好似最深處有濃厚的黑暗,正張大嘴巴,貪婪的吞噬任何冒進的光亮。
左側連接廊道,通往男廂房的拱門中,殷管家的身影從內走出,手上拿著那張缺失了頭顱皮膚的人皮。
他走得不急不緩,保持著不變的速度頻率。
明明在渾濁的眼中,呈現出花園的一幕,正在忙碌的幾個人,可殷管家絲毫不著急。他並不意外這一幕的發生,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注視當中。
既然親眼所見,自然無動於衷。
不過…
走動間的殷管家身體一頓,耳朵動了動。
他能看見他們在做什麼,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可是這一刻,不知道是意外,還是被發覺了,他竟是在其中兩個人正在交談的時候,沒有聽到具體交談的內容。
其中一個是叫蘇山…是叫蘇山是吧?殷管家回憶起當初賣身契上的姓名,一下子確定,心緒難免浮動。
在這一群人當中,無疑這個叫蘇山的花匠最不安分,麻煩得很。前麵許多事情,都是由他搞出來的,包括一些隱秘的信息都被探知清楚。
終究隻是小小的意外而已,不管蘇山是人才還是絕境逼迫下激發的潛力,從簽下賣身契的那一刻,既定的命運已無法扭轉。再多的掙紮,不過是給他短暫而枯燥的往後餘生,增添些解乏的樂子。
殷管家臉上浮現些許的笑容,歲月的痕跡堆砌成的皺紋越發顯得深刻。
之所以願意容忍,不僅僅是因為那些人身為財產,還因為他們本身就極為難得,何況其中還有人才,表現出非凡的能力?這些,都是財產增值的表現啊。
作為替主人家管理資產的管家,他有什麼理由不高興的呢?就算是一點磕磕碰碰,他也會傷心的。
轉瞬間殷管家的腳步頻率恢複正常,他筆直的走向正廳,在跨過門檻時,一股陰冷瞬間蔓延至全身。像有什麼滑膩的觸手,在身上撫摸,吸取他的身體自外界帶來的熱量。
但他沒有停頓,筆直的踏入正廳中。
甫一進入,所有的光源落在身後,前方陰暗昏沉的正廳中央,一排排太師椅左右對稱,依次排開。
正廳兩側,存在大量用來采光,通風的窗戶。即便此時未開,但也該有光線透進來,驅散廳中的黑暗,可是沒有。
所有的光線,局限在窗戶一層,再更進來時,一下子消失,與陰暗融為一體。
窗上,貼著紅紙裁剪成的喜字,是常見的婚禮時用來布置,裝飾用的剪紙。
空曠寂靜的大廳中,上方布置有許多紅色的緞帶,還有大紅色,用布編織成的紅花,粘貼在四周圍的牆壁上頭。
那些坐落在太師椅中間的小茶桌,放著精美的瓷碟,裡麵擺放紅色糖紙外衣的喜糖,用來給到場觀禮的賓客以甜蜜的滋味。
可瓷碟中滿滿當當的糖果,明顯沒有人動過的樣子。
地板上,紅色的玫瑰花花瓣散落一地,從門口,鋪設了一條花瓣的道路,一直延伸到正廳中央。每一瓣玫瑰花花瓣都還鮮豔欲滴,摘下來的時間並不久,至少時間就在這幾天。
奇怪的是,滿地的花瓣上,隻遺留了一個人從上麵走過的痕跡,依稀能夠辨認出的腳印。這點,從右麵,那些被壓成薄薄一層的玫瑰花花瓣上可以看到,尤其是在將其與周圍存在的花瓣進行對比這種感受會更加的明顯。
若是不久前舉行過一場婚禮的話,一對新人從上麵走過,怎麼都不可能留下這樣伶仃的行進軌跡。
可要是沒有舉行過婚禮,玫瑰花花瓣怎麼都不該在這時候灑,更加不可能在上麵留下被人踩踏過的痕跡。因為於這樣的森嚴的高門大戶而言,首重規矩,在布置的時候,不會有人敢於在細節上出現一點錯漏。
可惜蘇山不在這裡,可能他曾經看見過,然後忘了。又可能,時間不對,他來過,可那時候沒有這一幕。還有可能,他從始至終,都無從得知正廳中的布置,否則的話,幾乎不用思考,便能夠從眼中所捕捉到的一幕幕場景找到那些存在的矛盾之處。
正廳中的裝飾,明顯要製造出喜氣洋洋的婚禮氛圍,可在這陰暗的環境中,一點喜氣的氛圍都沒有,反倒顯得陰氣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