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春念及於此,心思陡轉,想到往常初時,兩人之間那般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將自己製服、將馬超擒拿驅趕的畫麵,便又不禁改口,不再繼續說下去。
“也是,你們兄弟情深厚重,我突然間這般說來,倒顯得是我饒舌挑事。”
豈料郭裡卻道:“我豈不知二弟他的心思?他要做這七寨之主,我早說了,但若能擊退今此來犯之敵,我便立即讓出。至於傷你之事,隻因他念及兄弟情誼,恐你身份來曆不明……”
“我不過是好言提醒,聽與不聽、信與不信,皆在於你,又與我何乾。”
範春冷哼一聲,心中卻著有它想。
此間若要刺傷郭裡自是不難,可她卻著實信不過公孫汜所言,她當下首要之事,乃在尋機脫身下得山去,逃離這勠勠戰場,方可有機會歸往南鄭。
“美人,你還是不舍殺我麼?”
郭裡瞧見範春竟將匕首收歸刀鞘,心上略微一驚,隨即便也暢然朗笑道。
“我不想欠你什麼,方才不過是——”
“殺啊!”
正在範春急於言語辯解之時,天外山頭前門方位,竟倏爾傳來了陣陣喊殺之聲,夾雜著兵刃乒乒乓乓的刺耳撞擊,直傳入這寨中後院來。
郭裡聞聲眉頭皺起,當即拍桌站立起身來,袖下拳頭握緊,一拳狠錘在了一旁的門柱上,直震得這間茅舍都是灰屑橫飛。
後方範春心上一凜,未曾想到此人勇武至極,在極端疲憊又受傷不輕之下,竟還留有這般力道,不由慶幸方才她未及當真下手。
“美人,你便留在這裡罷。待為夫驅了來犯宵小,歸來品你所烹熱茶。”
郭裡仿佛絲毫沒有芥蒂方才兩人間,已然劍拔弩張起來的對峙氛圍,此刻外敵環伺,他當以護寨為重,因而操起門邊所放短劍,便及破門而出,揚長直去。
“你若死在公孫汜手中,便需怪不得我。隻是這個時候,偏偏又不能讓你丟了性命!”
望著郭裡迅疾消失於門外的匆匆身影,範春俏臉神色複雜,咬牙嗟歎一聲,卻也唯有遠遠跟上。
米倉山腳,巴河西岸平灘窪地間,魏軍大營。
郭嘉身著錦緞鶴氅,手中握有一方暖壺,其上蒸騰熱氣不住冒出,顯是剛燒開不久。
他身形孑然站立於灘頭,兀自踱步來到了這處了望台上,靜觀遠處,目眺山巒,但見群峰巍峨聳峙,遠山如黛,一時竟瞧得出了神。
“先生,天涼風大,您身子又不太好,還是回帳內歇息等候吧?”
這時,忽而其身後有著一名少年降臨,躡步折上台階,及至此處,衝郭嘉勸道。
郭嘉一笑拂手,婉言謝絕道:“無妨,我倒不冷。且再瞧瞧川澤局勢。”
末了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倏爾回首,衝這名少年探問道:“士載,你在下方已候良久,營外可有戰報,自山上傳來?”
那名少年衣著樸質,麵容硬朗方正,一對雙眸生得炯炯有神,當下忙抱拳容稟道:“先生,未曾收到訊息。莫非所料戰況有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