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文僧人如果知道夏沫此時內心想法,絕對一屁股坐在地上,邊哭邊喊冤枉,明明是你們先放的狠話,怎麼成了“我們威脅你們”了?
“那就好,那就好。”蘇牧瞥了他一眼,也沒再說什麼。
既然對方請自己來東院伽藍,不如讓他先把話說完,說完再考慮動不動手。
觀光電車停穩在夢殿之前,這是東院伽藍的主殿,同時也是法皇小朝廷議政的大殿。蘇牧下車踩在秋紅的楓葉上,欣賞著四周的景色。
談不上宏大,更說不上精致,但樸素中卻蘊含著獨特的美學,這難道就是夏沫經常提到的朝鶴詫寂美學?
蘇牧不懂何為詫寂美學,但此刻心中卻有一種,自古逢秋悲寂寥的感悟。物哀己悲,大體就是這種感覺了。
東院伽藍並不大,相較於西院伽藍而言,抬起頭就能看到庭院後的高大院牆,似乎那裡就到了園林的儘頭。
“檀家似乎有所感悟……”
弘文僧人見他站立原地,靜靜觀賞四周景觀,露出滿意的笑容。
“嗯。”蘇牧點頭。
弘文僧人追問:“可否分享?”
“可。”
弘文僧人挺直腰身,靜靜地等待貴客的讚美。半晌,聽見蘇牧開口說:“你們法皇……住的地方挺寒酸的……”
“……”
夏沫先是一愣,最後在一旁捂嘴偷笑,她沒想到蘇牧居然會這麼不給麵子,直接當著主人麵說東院伽藍寒酸,不過仔細想想如果不這麼說他就不是蘇牧了。
“檀家,說笑了……”弘文僧人望著那一片認真的點評,從那張純真稚嫩的臉上,看不出半點刻意為之的譏諷,便知道這是客人的真心話。
“這是朝鶴獨有的園林美學,名為:詫寂。”
“這種風格的美學源自我們對佛法的追求。”弘文僧人用上最通俗易懂的語言,為“不識貨”的貴客解釋著:“詫寂,追求的不是物體的完美,而是內心境界的圓滿。”
“碎石、殘樹、灰牆都是自然為之,不加人工雕琢,故而外在殘缺。”
“自然啊。”蘇牧望著一隻破水缸,點頭說:“我以為是你們故意弄殘缺的,比如那隻缸,它是水裝多了所以碎了嗎?”
“那是佛門小沙彌救助同伴時,用石頭砸開的,救人是一種自然,所以破缸亦是一種自然。”弘文僧人解釋著。
“所以這是朝鶴版司馬光砸缸?”蘇牧語氣平淡,情緒聽不出起伏,不知這番話是故意還是有心。
弘文僧人自然明白弦外之音,諷刺朝鶴沿用開雲典故,卻非要杜撰出一套自己的東西。
“小沙彌何德何能,萬不能與涑水先生相提並論,隻不過一顆拳拳救人之心是相同的。”他反駁著,同時在心中吐槽:裝啥呢!全天下就你家司馬光會砸缸救人是吧!
不就是名氣大了點?裝什麼大尾巴狼?
弘文僧人麵善眼笑,心裡卻將蘇牧從頭到尾罵上無數遍。
“大師所言極是。”
“嗯~”
弘文僧人聽到恭維,十分滿意地點頭。卻聽見眼前可惡的客人再次開口,說:“大師,既然救人的拳拳之心相同,為何小沙彌不能與司馬光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