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是白玉京來的電訊,因起太早加上妹妹催眠般的審問,已經開始打瞌睡的夏純,立即從桌子上重新支棱起來。
“什麼什麼,我看看,我看看。”
她伸長脖子,滿心期待。
夏沫翻開文件夾,朝姐姐身邊挪了挪,說“有些人賊心不死,依舊想彈劾爺爺。在京議員已經全都動了起來,第一批奏疏已經上呈內閣。”
“居然有……這麼多人?”夏純看著附錄上的名單,瞪大眼睛,“不僅僅是上院,還有不少下院議員!還真有不怕死的?”
“內閣?”
蘇牧的關注點則完全不同,他並不了解中央的政治生態,問“奏疏不是應該直接呈報明皇嗎?中間居然還有一個內閣?”
“該不會是類似朝鶴幕府的東西吧?”
夏沫搖搖頭“完全不一樣。”
她科普說“開雲目前的政治生態相對畸形,是幾百年權力鬥爭後的妥協產物。因為序列權能的碾壓性,凡血天然無法掌握權柄。”
“但如果讓這些命長錢多又不學無術的世家老爺掌管行政權,帝國指不定會爛成什麼樣子,於是有了內閣改組。”
“依舊是摸著舊因鐸帝國過河,在結合國內的實際情況。”
“內閣由下議院推舉,明皇任免。包括但不限於首相,次相,還有各部門部長。有一條要提的事,閣員不可以是現任議員。”
王林撓撓頭“有什麼講究嗎?”
夏沫遞出文件,說“這就要說因鐸的議會製度了,他們的內閣由下議院多數黨組閣,黨魁當選首相,並自行任免閣員大臣。”
“這裡麵有個很大的弊病,即各部門大臣並不熟悉本部門業務,甚至有的大臣一輩子都沒有從事過相關工作。”
“比如讓一位律師出身的大臣,去管理水利部門。”
“他能管得好嗎?”
“估計連施工圖紙都看不明白,隻能唱唱高調。說到底最後乾活的,還是部門中的公務員集團。”
“製度設計的初衷,是要篩選部門中真正能乾事的。”
“並且凡血組建內閣有個很大的好處,他的權力完全依賴明皇。一旦失去明皇的支持,就會麵臨上院彈劾被迫解散。”
“朝鶴帝國的幕府是真正擁有權柄的,而開雲帝國的凡血內閣不過是明皇的傳聲筒。”
蘇牧眼角一抽。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說,帝國的君主立憲是虛假的。這簡直是豢內閣如家奴,置百官於無物。”
“可——”
他話鋒一轉。
“君主立憲也好,民主共和也罷,這個世界真的會存在凡血做主的國度嗎?”
“序列是永遠跨不過去的檻。”
“都說權力來源於支持者,可依我看,權力來源於暴力,誰掌握絕對的暴力,誰擁有絕對的權力。”
“北境列強、南域聯邦,書上、報紙上將他們的體製吹得天花亂墜,高喊人權、自由,仿佛就是人人得享的地上天國。”
“那,【舊黨】是什麼?”
“黨魁又是什麼?”
“秩序與規則,從來都是強者賦予弱者的枷鎖,而不是弱者挑戰強者的律例。”
“就像艾美瑞卡的司法部,起訴前總統他重拳出擊。前總統重奪權力,他乾脆裝死,當初提起訴訟的那個人已經被世界拋棄。”
蘇牧搖搖頭,隻覺得好笑。
“是啊。”
夏沫看向他,問“所以你現在能明白,自己究竟擁有多大的權柄了嗎?我必須要指出一點,不是舊黨選擇你繼承黨魁。”
“而是舊黨需要你成為黨魁!”
黨黨黨黨……黨魁?
柒嚇得渾身一抖。
王林卻弱弱地舉起手,問“你們說的這個舊黨,是什麼東西?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
“舊黨你都不知道?”
“你不是繼血種嗎?”
夏純怪叫著“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真是白活了!”
“我……”
王林無力反駁,他感覺自己成為繼血種,就像是乞丐中了五百萬。但問題是,乞丐不是真乞丐,他家裡有幾千萬。
“乞丐”虛心求教“那舊黨是什麼呢?夏純小姐。”
“舊黨就是……”
夏純把頭一轉,眨著圓溜溜的眼睛,期待地看著妹妹。見夏沫把頭一瞥,完全不想理自己,眼裡瞬間閃動起淚光。
伸手拉了拉妹夫的衣角。
像是再說哇!嗚嗚嗚——妹妹不理我了,好妹夫你可要幫姐姐。你知道的,姐姐是最愛你的!
蘇牧解釋說“舊黨是一個強大的繼血種組織。”
王林點點頭。
略懂,但沒感覺。
“三大組織之一的聖光·卡塞爾學院……”蘇牧又說,“是舊黨下麵的一個小學校,黨魁是舊黨無可爭辯的皇帝。”
“哇靠!”
王林起身,一頭撞在飛機上,疼得齜牙咧嘴。
他抱著腦袋,問“那那那……那你去學院上學,還能叫學習嗎?這算不算是‘太子’回宮,同學都是你的陪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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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糙理不糙。”夏沫評價說。
王林興奮地像隻猴子,期待地問“那我算不算是……太子的大伴?”
大伴……
夏純眼角一抽。
蘇牧連忙擺手“現在是新時代,舊黨不興閹人那一套,你還是自己留著把妹吧。”
“理糙話更糙!”夏沫總結說。
王林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靦腆地笑著“激動了。”
他心潮澎湃,但有人比他更澎湃。
柒不自覺地將嘴唇咬出血。
蘇牧翻開文件,掃了一眼內容,尤其是最後的附錄名單。
“動作這麼快?”
目光轉向柒,說“這些人裡麵該不會有夏爺爺的臥底吧!”
“啥意思?”夏純一呆。
王林不理解“自己彈劾自己?”
“嗬嗬。”
夏沫輕聲笑了笑,意思再明顯不過,第一批彈劾夏言的議員中,就有總督府的人。
“應該再加點料。”
蘇牧合上手中的文件夾。
“什麼料?”
“讓英雄去彈劾英雄,讓好漢去彈劾好漢。讓江南首富、下院議員浮明康叔叔,去彈劾江南總督夏言爺爺。”
“既是例行公事,也是‘私人恩怨’。”
蘇牧給出自己的方案。
“私人恩怨?”
“哦~”
夏純一秒領悟。
“哦~”
王林也跟著領悟,其實他沒領悟,但大家都懂,他也不好意說自己沒懂。
不然又得被嘲笑!
“讓寧寧出麵?這不好吧。”夏沫有些猶豫。
蘇牧問“她不該抱怨我兩句嗎?”
“她不會的。”
夏沫搖頭。
“她是不會,但這不妨礙彆人認為她會,我有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關係談不上好,隻能說快恨死我了。”
蘇牧笑著,有種使陰招的偷感。
夏純打個冷顫,想著天蠍座的報複心又在作祟了!
“誰?”夏沫問。
她沒有找到這個合適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