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我說出一句地道的方言時,大爺眼中的警惕就消散了。
“收麥類?”
“嗯!不忙了?”大爺接過我抵的香煙回問道。
“嗯,我剛從外麵回來,你這麼大的年紀還種地啊?”
給大爺點上煙,我再次問道。
“種,不種會行?”
“今年多大了?”
“今年七十了!”
大爺比了一個手勢,我知道,那是七的意思。
“孩子呢?”
“在外麵打工呢!”
我點點頭,讓妙姐從車裡拿了幾瓶水遞給他,然後就抽著煙,一言不發。
其實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在夏季農忙的時候回到河南了,但是我卻清楚地知道,在河南的老人們,分兩種。
一種是曾經端鐵飯碗的,一種就是種地的。
若是老兩口有一方曾經是吃公家飯的,那退休後他們的日子會舒服很多。但是大多數,曾經都是種地的。
他們的子女,也分成兩派,一波是"子承父業"種地、打工的,另一波吃公家飯的子女,要麼同樣子承父業,要麼做點生意當老板的。前者自顧不暇,顧前就難以顧後。後者呢?也是少,或許對於廣場上跳廣場舞的那些老人,他們就難以缺少金錢。
由此,那些靠地為生的老人,風風雨雨七八十年,從年輕人苦到了老年人,卻奇怪地成了著這個社會上最窮的人。
對於有錢人很多人種種菜,那是興致,是鬆弛,是享受生活。但是他們老年種地,隻是為了養活自己。
死也要死在地裡,就像一個身懷絕症的老師,要把最後的生命獻給講台,像忠勇的士兵把生命留在戰場,地,似乎在這麼多年,已經變成了他的朋友,歸宿,使命。
有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視地如命的老人們依次不在的時候,那這個地,也就失去了最愛它的那些人們。
大爺的煙已經抽完了,我又抽了一根遞給他,想了想,索性直接將整包煙都放在了他的手上。
“彆彆彆,你也不容易!”
大爺想拒絕,我卻執拗地放在他手上。
隻是在回頭坐上車的時候,我擦了一下眼角。
妙姐不解地看我一眼,但是她什麼都沒說。
我則是看著窗外的金黃麥浪,靜靜發呆。
“妙姐,我有給你講過我的爺爺嗎?”
“沒!”
“剛剛在看到那個大爺,一瞬間,我想到了爺爺。他那一年死,我好像才三歲,已經記不清了。不過記得那時候他也是在麥地裡,正在吃中午飯的時候,我爸把他抬了回來,聽我媽後來告訴我,是累的了。”
可能我說的這些妙姐難以接受,她瞪大眼睛地看著我。
“這些事情,其實早已經記不得了。我還記得我爺爺那時候經常說的就是,吃點苦,以後就能少吃點苦。現在想想,這不就是網上之前比較火的樂天主義嘛!”
“樂天主義?”
“意思就是吃苦的時候總是一口咬定以後會百事順利。”
我說完後,妙姐沒有說話,我也沒有再說話。
而車內,就這樣變得安靜下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