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九日晚。
褚酌夕離開市局的時候,賀從雲正被鄭秋來叫去了辦公室,流連之際,一雙眼睛跟黏在人兒身上似的,滿是怨懟。
賀顧問今天不高興,他知道她今晚要去雲巢,想要跟她一塊兒,可褚酌夕拒絕了。
縱使她並不向賀從雲隱瞞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也不吝嗇於告知他她就是在打黑拳,可這跟讓他親眼瞧見是兩碼事,更何況賀從雲如今在市局工作,若是被人瞧見他出入那樣的場所並且刻意傳播,想必不會有什麼好影響。
今天雲巢門前照樣是路喆負責接應她,熟門熟路的將她領到陳思守所在的看台。
她徑直越過陳思守接過路喆遞來的繃帶,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對麵不遠同樣正在做準備工作的對手身上。
身形體塊兒看上去比她高大不少,皮膚黝黑散發光澤,重量兼力量型選手,若是速度還快,恐怕不好對付。
見褚酌夕身後空無一人,陳思守的心情顯然不錯,便連自己被忽略在半空的右手也隻是顧自收回去,隨即百無聊賴的斜靠在椅子裡打趣道。
“我還以為,你今天會把市局那個一道兒帶過來,上回看你在路邊等他,關係不是挺好的嘛。”
褚酌夕涼涼掃他一眼,陳思守素來都不是什麼喜形於色的人,今天這般擺在臉上,顯然是有意。
“陳會長該覺得慶幸,有我在,你這地方一時半會兒還沒人會去舉報。”
陳思守聞言低低笑了笑,習慣性地拿起手邊的皮筋,卻發現今天褚酌夕的頭發早在來之前就已經編好了。
“誰編的?”他臉上的笑容僵下來,揪著她垂落在腰間的發尾攥在手裡,輕輕摩挲著膠製的皮筋。
褚酌夕纏繞繃帶的動作停下,從陳思守手裡扯出自己的辮子,語氣有些不耐,“陳會長,彆這麼幼稚。”
陳思守靠回到椅背上,單手支著桌麵一言不發,麵色不善的目送褚酌夕翻進了草垛。
頭發不用他束,繃帶也不用他纏,那他還讓她過來打什麼拳,他缺那千把塊的東西嗎?
雙方選手進入賽區,現場的氛圍瞬時便被點燃至**。
飛舞的大旗,飄揚的呐喊,密集的臟話與燥烈的氣氛,人群擁擠的汗味兒夾雜著上一場比賽結束過後,滲透進中央的草垛和地麵的血腥味兒。
所有的一切都通過五感傳遞進賀從雲的心間,讓他一時間近乎無法呼吸,同時又覺得渾身燥熱難耐,直到看見褚酌夕熟練地翻進賽場,又覺一盆冷水將他徹底澆了個透心涼。
她是這樣受的傷,十七歲的時候是這樣,現在依舊是這樣。
對手的拳風很淩厲,帶起的力道破開虛空發出異響。
賀從雲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場上青筋隆起的深色手臂帶動拳頭,凶悍地落在褚酌夕用以格擋的臂彎,險些便要擦到頭顱。
賀從雲的心隨之一緊,索性下一秒她便將這一拳給還了回去。
身邊幾個大漢看著屏幕上擺出的比數不由咂舌。
“那紮辮子的小妞兒看著挺帶勁,細皮嫩肉的,雲巢那位也忒不懂得憐香惜玉,這樣的品相不帶去暖床,扔這兒來算什麼?”
“錢多的沒處花唄,變著法子的送呢!”
“也不知道雲巢的人要是打輸了,這人兒是怎麼處置的,要是隨手一丟,我可下手撿了,皮膚忒白!”
“就你?一看就是剛來的吧?那女的你上一場可是沒看見,人雲巢那位晾著這一場子的人半個多小時,就等著她過來,彆看人兒細胳膊細腿的,上回遲到腿上挨了一刀,照樣兒給人打的屁滾尿流,你還想下手?彆被人揍哭嘍!”
“就她?老子到時給她按床上,一隻手…哎呦!我的腳!誰他媽踩老子!”
賀從雲冷下臉,抽走砸在男人腳背的棒球棍,繞過人群擠進最前排。
剛剛站定,便見褚酌夕不知何時已經將對手製壓在了身下,正一拳拳掄在對方的麵龐上,飛濺的豔色染上臉頰,夾帶著玫瑰色的牙齒滾落在腳邊,點綴的血腥又豔麗。
現場隻寂靜了兩秒,緊接著整座地下城爆發出雷鳴般的轟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