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四零三,杜象初看了眼手機裡的信息,阿旭已經到樓下了。
他先是放下電話,轉而看向左邊床位一個看起來就賊眉鼠眼的大叔,嘴角微勾,露出抹相對和善的笑。
“大叔,把頭轉過去,再盯著我看,壞了我的事兒,有你好看的。”
大叔聞言一抖,也不敢吱聲兒,默默把頭扭回去,三兩下將自己掖進被子裡裝睡。
這小夥子看起來年紀不大,身邊跟著的人倒是都挺混,幾分鐘前才剛風風火火的把人送到普通病房裡,也就是這兒,正好跟他排一屋。
其中一個看起來年紀就不大的小夥子更是一路罵罵咧咧,直到把人安頓好了也不消停。
聽他話裡的意思,大概就是“直接讓他去VIP病房看你不就得了?演個戲還這麼大費周章,三天兩頭的也不嫌累,麻煩的要命,乾脆趁早弄死埋了得了”。
緊接著就被病床上那個,在幾人當中看起來還算和善的小夥子一枕頭給砸了出去。
他也就是好奇,想著估摸就是幾個不學好的小混混,這才多看了幾眼,沒想到馬上就被警告了。
大叔縮起脖子,埋在被褥裡,看著不動聲色,事實上卻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直到病房門“哢噠”一聲兒被人打開。
婁旭拖著行李箱,視線順著床位掃過去,直到看見窗邊正半靠在病床上的杜象初,聽見動靜扭過頭,看見他的同時泛白的嘴唇可憐的抿起。
婁旭見狀當即三兩步過去,隨手將箱子放在一邊,“怎麼弄的?”他道。
同時瞥見對方垂落在裡側的包成木乃伊的左手臂,眉間更是蹙起幾乎能夠憑空夾死一隻蒼蠅。
杜象初眨巴了兩下眼睛,生生擠出點兒眼淚浸濕睫毛,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打工的地方玻璃炸了,站的近,不小心就被劃傷了。”
婁旭聞言當即一副“笨死得了”的表情,湊近他的胳膊看了看,事實上看不出來什麼,他也不懂,隻能聞到點兒若有似無的消毒水味兒,半晌才又抬起頭。
“醫生怎麼說?”
杜象初低著頭,“有點兒嚴重。”
“有點兒嚴重是什麼意思?”
“就是…具體的不知道,還得看後續的恢複情況。”
婁旭擰眉瞪他。
杜象初莫名有些心虛,“醫生說了,恢複的好的話,就跟以前沒什麼兩樣,就算不好也不會影響正常生活。”
“所以,阿旭。”他稍顯諂諛的笑道,“你其實也不用太過擔心,沒事的,真的。”
“真的什麼真的!”婁旭快要氣死了。
“你這雙手是做科研的手!好好地,出去打什麼工啊!”
“你說!你是不是退出了你們學校那個很厲害的什麼教授的科研團隊?還是你自己主動提出來的!為什麼不告訴我?”
杜象初愣了一瞬,“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彆管我怎麼知道的!你就說是不是!”
杜象初低著頭,語氣莫名有些委屈,“是。”
婁旭當即“騰”地一下站起來,戳著杜象初的腦門兒,“你還“是”!你說!好好的,為什麼要退出?”
杜象初揪著被角,“我得打工,要不然…下學期的學費該不夠了…”
婁旭一噎,等反應過來,頓時更氣了,“你缺錢為什麼不跟我說?”
“婁宗義那個乾爹你都認了!認了你倒是用啊!”
“就他一天到晚喝的那幾兩酒能花得了幾個錢?不用還不是放在那兒長蘑菇?再不行你跟我說,我幫你要啊!”
“你看你這工打的!偷雞不成蝕把米!賺的那幾個錢夠你付醫藥費的嗎?都花光了吧?”
杜象初聞言有些不高興地偏過頭,顧自嘟囔,“才沒有…”
“你說什麼?”婁旭氣死了。
“沒。”杜象初笑道,趕緊轉換笑容,抬手指了指靠牆放著的兩個牛皮紙袋。
“阿旭,我給你買了禮物,你看看。”
婁旭現在顯然還在氣頭上,一屁股坐在床邊,扭過頭,“我不看!”
杜象初動了動腳,扯著婁旭屁股底下的被褥。
“就看看嘛,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嗎?專門給你買的,真的,快看看。”
婁旭聞言動了動,不情不願地掃了眼那兩個靠牆的破紙袋,好半晌才在杜象初的催促之下隨手提過來,嘟嘟囔囔的。
“不是說連學費都不夠了嗎…還買什麼禮物…花這冤枉錢…”
“又不是隻有今年有生日…矯情…”
“你能知道我喜歡什麼嘛你就買…那我要是不喜歡呢…這能退嗎…真是…”
他跟念經似的嘟囔了半晌,一邊說一邊往其中一個紙袋裡掏了掏,同時還得時刻管理表情。
可不能表現的太過興奮,要不然這臭小子記不住疼,下次還敢,可得晾一晾他。
他想著輕哼一聲兒,驕矜地從紙袋裡抽出一身衣裳,隨即展開。
“西裝?”
“嗯。”
婁旭抬頭看他,“怎麼突然想起來給我買這個?”
杜象初笑了笑,“你明年不就畢業了嗎?用得上。”婁旭撓頭,可他也不穿西裝執行任務啊…
見他不說話,前者當即失落起來,“怎麼?你不喜歡?”
“怎麼會?”婁旭趕忙否認,提著上衣放在身前比劃。
“你送我什麼我不喜歡?還挺合身。”
他衝杜象初得意地挑眉,“我告訴你,穿西裝就得我這種身材,不能太瘦,要不然撐不起來,不好看。”
杜象初失笑,“要不你去試試?那兒。”
他抬手指了指對麵的空病床,簾子一拉就能換,“要是不合身,趁早還能換。”
婁旭略微思索,“也行。”
杜象初也就低頭看了會兒手機的功夫,對麵簾子裡悉悉索索的聲音便停了,“唰”的一下被人拉開。
款式最為經典的黑色西服就這麼套在婁旭身上,領口的襯衣略微敞著,再加上他那頭硬朗的短發和五官,以及少見的壯碩的同時又不過分臃腫的優越的比例,想必沒人能說出“他像搞推銷的”這種話來。
“怎麼樣?”他問,同時捏著手裡多出來的那根領帶走過來,眉頭苦惱地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