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秋來火急火燎地領著裴海成去了紅山監獄,辦公室裡嘰嘰喳喳的警員們也都被遣了出去,隻留下婁旭和褚酌夕兩個人。
一個靠在窗邊吸煙,一個坐在沙發上喝茶。
張局低著頭,翻著眼前的文件,始終一言不發,十來分鐘過去,事實上一個字也沒看進去,最後還是合上了。
他先是看褚酌夕,現在這個節骨眼兒,他或許該問她
坐的哪支航班?
回來的途中又有沒有單獨離開過?
確定是從機場直接過來的市局嗎?
或是乾脆查她的通話記錄,再查查唐會禮手中憑空出現的那把槍,究竟是從哪兒得來的?
可偏偏在這一切發生的同時,婁旭始終跟她待在一塊兒。
按照婁旭的性格,他寧願親手將杜父繩之以法,再一步步目送他走上刑場,也絕不會在明知道的情況下,還放任第三個人以非法的方式奪走杜父的性命。
這說明在他們共事的這三個月裡,婁旭沒有發現絲毫的不對勁,就更彆說他了,相隔兩地,張局很清楚,所以他才沒開口,隻是歎了口氣,像是要把那些鬱結的煩心事兒全都歎出去。
褚酌夕看了他一眼,擱下茶杯,忽然伸手往隨身攜帶的包裡掏了掏,拿出一本看起來有些陳舊的筆記本兒,還略帶些淡淡的化學品的味道。
“倒是忘了。”她道隨即站起身。
杜父將澤卡的一處房產秘密轉到了婁旭名下,他嘴巴嚴,這事兒還是她跟婁旭幾天前在整理花園“遺物”的時候發現的,轉讓文件還好好的在保險櫃裡鎖著。
所以前兩天抽空,她倆去了一趟文件上所標注的那個地址,而這本筆記本就是在那棟房子裡發現的。
床底下,塞在一個十分簡陋的紙箱子裡,全是灰,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兒,以及幾袋指節大小的,被密封好的,杜父當初沒舍得拿出來賣的,他認為最滿意的幾件作品。
褚酌夕自作主張,隻拿走了筆記本,其餘的全都留給了婁旭——扔了也好,燒了也罷,或是乾脆睹物思人,都由他,反正隻有她們兩個人知道。
褚酌夕將那本筆記本遞過去,推到張局麵前——她粗略翻過兩次,裡麵記錄的是杜父進行實驗的全過程。
從失敗到成功,密密麻麻,詳細的就像企圖教會看到這本筆記的人究竟該怎麼做一樣,以及一些發牢騷時才隨手畫上去的塗鴉。
他是個天才。
這句話是褚酌夕唯一不會否認的對於杜父的評價。
他的想象天馬行空,也足夠新鮮,突破人們認知的普遍的範疇,閱讀的同時自然而然的就會想“啊,原來還可以這樣”,偏偏還同時具備足夠達成目的的頭腦以及雷厲風行的行動力。
褚酌夕並不崇拜他,甚至是厭惡,卻不會吝嗇於有關這方麵的讚賞。
所以她拿走了筆記本,交給市局。
杜父非死不可,可同時,實驗室有關於破譯新型毒品的難題,作為補償,她或許也應該替他們解決。
張局接過筆記本的時候,先是看了一眼褚酌夕,隨後粗略翻了翻,緊接著又再次抬起頭,麵上所顯露的神色就跟她料想的一樣。
所以她問,“過兩天我打算帶賀從雲出去旅個遊,短時間內都不打算回來了,張局意下如何?”
他合上筆記本,一言難儘地看了她一眼,“放心,到時候我會讓鄭秋來去動車站截你的。”
褚酌夕樂了一聲兒。
張局乾脆無視她,遲早被她氣死。
“你呢?”他又問,看向婁旭,“接下來什麼打算?”
婁旭聞言先是看他,緊接著狠狠抽了口煙。
當初在去馬卡非峽穀抓人的時候,他就已經向市局遞交了辭職信,張局也批了,條件是等到這件案子徹底了結,而現在就是那個時候。
他沉吟片刻,掐了煙頭,將喉嚨裡辛辣的煙全從窗口吐了出去,這才道,“大概還是在澤卡吧。”
張局有些詫異。
“去那兒再待幾年,四處走走…”看看究竟有什麼好的,他想。
“而且小南還在那兒,我總得回去接他,順帶把我爸也捎上,他一大把年紀,早嚷著在覺水待膩了,這回正好,帶他出去散散心,反正他那退休金也花不完…”
“既然如此,乾脆繼續幫我在那邊看著得了。”張局開玩笑道,意料之中的,婁旭果然拒絕了。
“還是算了吧,太累了,歇歇也好,順帶花花我爸的錢,啃啃老什麼的,挺好。”
張局沒挽留,他知道婁旭是心意已決,從當初在遂寧的醫院裡,他第一次見到他,而他問他,該怎麼才能加入市局的禁毒支隊起。
婁旭離開了辦公室,跟褚酌夕一起,右手往口袋裡掏了掏,緊接著一抖,一根煙便從煙盒裡抖了出來。
他吸了一口,又吐出去,扭頭看向褚酌夕,口吻像是開玩笑,“手伸的挺長啊。”
“在澤卡這麼遠的地方,當初張局跟我說,你寧願把賀從雲押給他也非要去澤卡,我還納悶兒呢,現在倒是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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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酌夕腳下沒停,挎著包,隻是苦澀地笑了笑,一如既往得輕描淡寫的裝傻,“婁隊指的是什麼?”
後者笑了笑,叼著煙,沒再追問,隻是擺擺手,“沒什麼。”他道,“也挺好,這樣就兩清了…挺好…”
隨後拉開路邊一輛四輪車的車門,駕駛室裡坐著的男人褚酌夕不認識,看著怎麼也得五六十了,留著寸頭,戴著墨鏡,五官硬朗分明,架在方向盤上的胳膊粗壯結實,看起來約莫比她的小腿都還要大上一圈兒。
見婁旭坐進去,路邊還站著個年輕的小姑娘,於是將墨鏡往下推了推,眯細了眼睛,看起來和婁隊那雙特有的,眼尾下垂的特征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誰啊?你同事?”
褚酌夕隱約聽見那男人這麼問。
婁旭聞言瞥了她一眼,“你孫媳婦兒!搞詐騙的!嘴裡沒一句實話…慣會騙人…”
褚酌夕笑了笑。
“喲!孫媳婦兒?那還愣著乾什麼?讓人兒一塊兒上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