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啊,你怎麼又工作起來了。”
“全奧地利的貴族齊聚,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募捐機會。”羅貝爾炫耀似的把盒子放在她的腿上,難免有些得意,“憑借我的三寸不爛之舌,這麼會就籌集了這麼多錢了。”
“教會,缺錢了?”江天河疑惑地問道。
按她在安科納的所見所聞,教會有一萬種手段把錢從老百姓的錢包裡敲詐出來,怎麼會缺錢呢?
“嗯,我把什一稅取消了。”
羅貝爾無奈地笑道:“大家都想去天國,可很多人買不起贖罪券,我想這一定不是耶穌期望的。”
巴塞爾公議會上,德意誌貴族在勃艮第貴族和意大利商人的聯手支持下將羅馬教廷勢力趕出了德意誌。
但這種趕走僅僅是政治意義上的。即,教會從此放棄德意誌主教任免權,放棄德意誌主教敘職權,放棄神聖羅馬皇帝加冕權等,而並非是經濟意義上的。
即使沒了德意誌的主教,教會依然可以“以上帝之名”在神羅國家征收什一稅和兜售贖罪券。
況且……不要把羅馬教廷當作完全的壞人,更不要把世俗領主和德意誌本地教會當場什麼易與之輩。
本地的教會在教廷撤離後不僅沒有降低稅賦,反而將教廷嚴格維持的“什一稅”加征至“什二”,美其名曰“一分給上帝,一分給教會”。
而世俗領主反對教廷的原因其實也很簡單,眼紅人家的暴利罷了。
羅馬教廷的壓迫剛剛消散,貴族的壓迫就立刻迫不及待地占據了原有生態位。深刻詮釋了什麼叫“不要對在野黨有期望,上台了都一個逼樣”。
也許德意誌的勞苦大眾也很疑惑:我們不是剛剛齊心協力推到了壓在頭上的大山嗎?怎麼日子還越過越苦了?
教會的“什二稅”加上領主的“什二地稅”,德意誌人民喜提甜美新生活。
在這裡必須插一個話題,其實中世紀的稅率從來不是統一的。即使同一個國家,因為下級領主的不同法律,各地稅收也有明顯差彆。最高統領,例如弗雷德裡克,其實並不能控製除了直轄領地之外的稅款,因為封建契約隻要求貴族給領主提供必要的軍事支持和固定的百分比稅收,其餘一概不管,哪怕手下人設定“初夜權”都不管,頂多在年終敘職上挖苦幾句。
中世紀的普通人其實是字麵意義上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普通人的道德水平也因此低的發指,這一點從江天河當初差點被饑不擇食的流氓當成女巫抓走就可以看出來。
普通人連拿出十幾枚德涅爾買水果都算是奢侈行為,而貴族卻可以毫不猶豫地捐出幾十上百枚馬克銀幣。兩者之間的兌率是180:1,堪稱天壤之彆。
“人人都想購買贖罪券,我沒辦法,但什一稅在我的職權範圍內,我可以取消。”羅貝爾揉著小盒子裡的捐贈書,“可能教會的日子會過得緊湊一點,不過大家的日子卻能寬裕一點,耶穌也會高興的。”
“取消什一稅,教廷和你的屬下那裡沒有意見嗎?”
羅貝爾聳著肩膀:“我上個月收到了一封尼古拉教皇的批評信,他反對取消什一稅,認為這是對上帝的不敬,不過他不打算阻止。”
江天河捂嘴輕笑道:“教皇冕下也是嘴硬心軟的好人呀。”
“哼,他不過是被國內的事忙得焦頭爛額,沒空搭理我罷了。”羅貝爾輕哼一聲,“就算這樣,我也要給他寫信要求取消贖罪券,天國的大門怎麼能由金錢開路,太荒謬了。至於維也納教會,靠募捐和教會的產業也能過得很滋潤。”
他背上的黃金劍輕輕晃了一下,仿佛在讚同他的話語。
“他們不能收稅,肯定對你有所不滿吧?”
“不滿就不滿吧。”羅貝爾喟歎道,“豈能儘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
夜幕降臨,城市萬家燈火通明,假如從天空俯瞰維也納,一定能看到一片平矮的石磚建築群錯落有致地沿著美麗的多瑙河向東排落,多瑙被火光照得波光粼粼,宛如一道藍金色的遊龍趴伏在凹凸不平的維也納盆地之側。
這裡是奧地利的心臟,神聖羅馬的首都,四通八達的中南歐交通點。對維也納人而言,和平是那樣理所當然的事,戰爭離此方太過遙遠。即使半年前的圍城戰,和真正高烈度的戰爭相比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般的程度,畢竟弗雷德裡克不可能縱兵大掠自己的首都。
街頭上,帶著一家人出門逛街的市民和難得進城聚會的城外居民摩肩接踵,絡繹不絕。商販的小攤擺滿街頭巷尾,酒館的酒水今夜敞開供應。
雅各布命令城防軍大開方便之門,取消了12月24日的宵禁,隻保留少部分輪值人員維持治安,其餘人等一並放假過節。
美好的夜晚還在繼續,今晚注定是不亞於夜市節的不眠之夜。
藍色多瑙的大圓舞曲與帝皇的盛宴永遠不會停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