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伊日發覺老人的目光逐漸變得擇人而噬。
“在那個叫羅貝爾的小子的麾下嗎?”
老人舔舐著嘴唇,露出猙獰的笑容。
“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咦?”
波西米亞,摩拉維亞公國,布爾諾堡外的奧軍駐地。
正在率隊巡邏的法羅忽地感到一股陌生卻帶有一絲熟悉的惡意,不禁遍體生寒,皺眉望向西北方。
“副隊長,收隊回營,我有事要找主教大人麵談。”
布爾諾堡,外城客棧的馬廄外,羅貝爾倚靠著木柵欄,津津有味地翻著一本朱利奧借給他的騎士小說。
因為連日奔波和年歲見長,羅貝爾的嘴唇與鼻子之間開始長出細密的胡髭,下巴也長了不少胡須。
歐洲人向來以蓄胡為美,羅貝爾索性也不修剪,任由胡茬野蠻生長。
他心滿意足地合上了書本,心思卻仍沉浸在小說描繪的激情而浪漫的騎士冒險中不可自拔——他當年為什麼會覺得如此精彩絕倫的冒險傳奇很蠢呢?
哦,好像是他當年除了羅馬曆史和神學書什麼都不屑看。
法羅踩著急切的步伐進入城門,一眼便瞧見了馬廄門口的羅貝爾。
“大人!”他三步並作兩步,趕到主教身邊輕聲道,“我感覺到了,‘他’來了。”
“他?”
羅貝爾愣了一下,隨後想起法羅口中的“他”是誰。
“你是說你之前告訴我的那個和你不對付多年的死對頭,出現了?”
“對。”法羅壓著嗓子道,“我能感覺到,他就在西北方。”
“西北……布拉格,盧蒂齊亞?”
盧蒂齊亞是王國最北方的省份,北鄰勃蘭登堡侯國,西鄰薩克森,東鄰西裡西亞,位置險要,堪稱四戰之地。
“沒有到盧蒂齊亞那麼遙遠,應該是布拉格。”
“那就是和王**摻和在一起了?”羅貝爾麵露棘手之色,“法羅,你之前說的,你的對頭比你還擅長指揮作戰,屬實嗎?”
法羅苦笑著說:“大人,雖然我的對頭無恥又貪權,但確實實實在在的軍事奇才,哪怕一百個我,也不一定比得上一個他。”
“是麼,那還真是個不小的麻煩。”
羅貝爾低頭沉思片刻。
“這麼乾等著不是辦法,皇帝陛下那邊又把禦駕親征的事鴿了,隻派了五千人的增援部隊,正好借機試試對方的深淺。”
他轉身吩咐侍衛去通知各個貴族盟友,獨自向城內最大的風車磨坊的方向走去,那裡被改造成了臨時的指揮部,後勤和將軍們都會在那裡召開每日會議。
在羅貝爾走出上百米後,馬廄的柵欄門突然被推開,一道白色的身影從裡走出。
法羅瞥了白袍的身影一眼,立即無趣地收回了目光。
“喂,你那是什麼眼神。”
神出鬼沒的白袍男子不爽地叫道。
“我可是給了你容身之地的恩公,你難道不該給我磕個頭嗎?”
法羅語氣冷冰冰地說:“給我容身之地,讓我施展才華的是那位少年,和你有什麼關係。”
“那家夥能混到今天的地步也離不開我的庇護啊。”
白袍人駐足路邊,望著羅貝爾逐漸長開的寬厚背影,突然感歎道:
“時間過得好快,兩年一眨眼就過去了。”
法羅閉上眼睛,不去看白袍人的側臉:“即使千年,也不過彈指一揮間罷了。”
“我說你可真能裝啊。”白袍人古怪地看著法羅繃緊的側顏,“我萬萬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會對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卑躬屈膝,我還以為……”
“你還以為我會口出狂言,然後被自己的槍刺穿心臟而死,是吧。”
白袍人尬笑道:“原來你知道啊。”
“你心裡那點小九九,都寫在臉上了。”法羅冷哼道,“妄圖欺騙神,你真無愧‘狂徒’之名。”
白袍人一臉的“這人果然又犯病”,嫌棄地轉身離開。
臨走前,他拋下最後一句話。
“雖然你一直在他麵前偽裝,但那小子也是真心拿你當朋友,萬一你死在那個暴君手裡,他肯定得傷心壞咯。”
“所以,千萬彆死了——這個世界上,伴我同行之人不多了。”
白袍青年拉起兜帽。
守門的衛兵仿佛被某種力量蠱惑了一般,任由他不經檢查就走出了城門。
法羅回頭看了他一眼。
“我不會死,在實現理想之前,這副殘軀仍有意義,況且——”
他看著羅貝爾走進了磨坊,目光變得格外溫柔。
“跟著他,去見證更多的盛衰、興亡。也許終有一天,終有一天,我們曾經的羅馬之夢……”
會從鏡花水月走入現實?(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