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瓦莉婭·米爾斯替雅各布上好藥,紮緊了繃帶。
雅各布摸了摸右臂上的巨大創口,疼得眉頭緊皺。
他彆過頭,盯著窗戶外的飛鳥怔怔出神,借此緩解傷口的劇痛。
瓦莉婭輕聲道:“雅各布先生,城堡是不是要失守了呀。”
“嗯,就在三五日內了。”
對於朱利奧妻子的姐姐,雅各布沒什麼好隱瞞的。
瓦莉婭連忙追問:“那,有沒有什麼辦法把艾麗莎安全送出去呀?”
“等城堡被攻破,趁敵軍忙於燒殺淫掠的時候,我會集中最後的有生力量,讓朱利奧把你和艾麗莎都送出城堡。”雅各布緊盯著飛鳥,“但能不能成,就全看你們的造化了。”
“您不走嗎?”
“我是弗林肯貝格的領主,我不會離開我的領民。”
“那,我也留下陪您好了。”
“你?”
雅各布詫異地把頭扭了過來。
瓦莉婭笑眯眯地看著他:“對呀,我覺得您應該會缺一個打理後事的助手。”
“哈哈哈哈!”雅各布被她逗笑了,“不,你還是跟你妹妹離開吧,她不能沒有你。”
“艾麗莎已經有一個比我更愛戀她的人保護了,她會原諒自己姐姐小小的任性的。”
“你沒有留下的義務,是我的過去把我拖在了這裡,而不是你。”
雅各布收斂笑意:“即使過去這麼多年,妻子去世時的記憶依舊曆曆在目。那是個瘋狂的夜晚,我們都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但戰爭就這麼輕而易舉地降臨。這麼多年過去,我一直念念不忘‘複仇’二字,但我甚至不知道該責怪誰——責怪那些流離失所的難民?責怪收了稅卻沒有保護我們的領主?責怪辦事不利的安科納主教?責怪引爆了戰爭的維也納公爵?可我現在甚至在拿他的薪水,過著遠比以往舒適奢靡得多的日子。我隻能怪自己沒有在最危難的時刻陪在她身邊。
我總夢見刀光劍影和女人的哀鳴,從前是每晚,最近間隔幾天才能在夢中相見。我不敢想象她生前的最後一刻該有多麼恐懼,她最信賴的人就在屋外,幾秒的差距就是陰陽兩隔,你能想象我的可悲嗎?”
“如果我說我能,那一定是在撒謊。”
“是啊,連我都無法想象的東西,彆人又怎麼做得到。”
“那您呢,您能想象自己生前的最後一刻會有多恐懼嗎?”
“不能。”
瓦莉婭拎起裙角:
“我來替您見證,再告訴您那位可愛的妻子,也許她會因此原諒您呢?”
雅各布忍俊不禁: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還有點幽默感?”
“以前您眼裡的我是艾麗莎的姐姐。”瓦莉婭依舊是那副笑眯眯的可愛模樣,“今天的我隻是瓦莉婭而已。”
“你圖什麼?”
“圖在您身邊的安心感。”瓦莉婭笑容不減,“自從我和艾麗莎相依為命以來,您是唯一一位讓我感到安心的人。”
“真是糾結的感情啊。”雅各布感慨道。
“不會比您對亡妻的感情更糾結。”
科勒約克山,森林穀道。
千人規模的軍團騎兵在狹窄的穀道間行軍。
除卻密布的原始森林外,狹窄穀道隻有一條寬二十米的大道可供軍隊行進,為防止戰馬相撞,奧軍並排不過八人,形成一條螞蟻行軍似的古怪陣型。
自從進入山脈以來,羅貝爾一直高強度觀察掌心的油畫,憑借開天眼的能力,尋找前往弗林肯貝格的最短路徑。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感受到朱利奧支用神力,他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是朱利奧戰勝了強敵、吃了敗仗,抑或已經葬身沙場。
一想到最後一種可能性,他就不由捏緊了拳頭,掌心油畫也隨之忽明忽暗。
他肩頭上的蒼蠅一如既往,孜孜不倦地替他描摹著神奇油畫,羅貝爾十分好奇隱藏在蒼蠅背後之人的身份,更好奇那人有沒有辦法讓他和軍隊立刻降臨弗林肯貝格,哪怕代價是沒收他身上的一切神秘力量。
可惜,蒼蠅不再對他的問話作任何回應,就仿佛那日於他耳畔浮現的聲音是幻覺似的。
羅貝爾唯一試探出來的是,每當他把手擋在蒼蠅臉前,蒼蠅就會立刻急不可耐地飛上他的手,繼續搓手手,似乎蒼蠅不看著他的掌心就無法把油畫畫上去。
這是什麼原理?為什麼看不見就畫不了畫呢?
回家後一定要問問江天河,她的腦子裡總能蹦出其他人想也想不到的鬼點子。
“馬特奧團長,請問我們到哪裡了?”
羅貝爾停下胡思亂想,大聲問向身邊的雇傭兵頭子。
在替貝希特斯加登教區長打完一場大勝仗後,馬特奧和他的刺劍傭兵團立刻投身於下一戰場——以兩千五百弗洛林金幣的價格接受了羅貝爾的雇傭請求。
兩千五百弗洛林,對馬特奧而言幾乎是傭兵團一年上下全員的生活開支,對羅貝爾而言不過是一個月的十一稅——甚至隻是多征的一部分而已。
舍生忘死的打一年仗賺的錢比不上體製內老大的零花錢,這道理,馬特奧並不奇怪。
羅貝爾所看上的不僅僅是他老練的戰爭經驗,更是他身為瑞士人對阿爾卑斯山路的熟悉程度。
馬特奧稍微觀察了幾眼太陽的位置和原始森林的密集度,便自信地說道:“二十英裡,我軍再連歇帶走地行上一日,就能抵達地圖上的弗林肯貝格了。”
但羅貝爾對這個結論並不滿意。
“弗林肯貝格的弟兄需要我們,一刻也不能耽誤,全軍加快步伐!爭取半日內趕到那裡!服從命令!”(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