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曾經地處三洲,橫跨兩洋,軍團所向,望風披靡的羅馬帝國,曆經千年沉浮,幾度毀滅、幾度中興,終於迎來了她誕生以來最虛弱的時刻。
即使十字軍踏破君士坦丁堡,帝國的繼承者流亡特拉布宗與尼西亞時,帝國的雙頭鷹都不曾如此黯淡無光。
安納托利亞失陷、愛琴群島失陷、克裡米亞失陷、巴爾乾失陷、到了此時此刻,帝國竟然連宛如心臟般重要的希臘都喪失了。
1448年10月,東羅馬帝國的巴西琉斯(皇帝),約安尼斯八世·巴列奧略在與奧斯曼軍隊的交戰中不幸身亡,結束了自己自1425年政變以來23年的艱辛奮鬥史。同年同月,他的胞弟君士坦丁·巴列奧略在君士坦丁堡繼承皇位,史稱君士坦丁十一世。
後世沒有給約安尼斯八世留下太多的讚美,這位痛苦的巴西琉斯終其一生都在為東羅馬的“苟存”而不懈努力。在他去世時,他一生的努力都化為泡影,伊庇魯斯**公的背叛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帝國喪失了希臘的大部分國土,隻剩亞該亞公國與雅典孤城,與威尼斯人占據的內格羅蓬特島隔海相望。
曆史給皇羅的稱謂是拜占庭,這甚至不是西方史學家不夠尊重東羅馬,而是她的身上實在難以看到羅馬所代表的開拓進取與法治精神,在這方麵上,這些自稱羅馬的希臘人甚至不如日耳曼人,當德國工匠打造出世界上第一把線膛火槍時,他們在試圖複興一個滅亡了千年的帝國並失敗了。1425年,已經困在一座君士坦丁堡孤城的希臘貴族依舊有閒心玩陰謀搞政變,無愧於西方諺語中“拜占庭式的陰謀”。
東羅馬沒有資格承載“羅馬”之名,她的名字是拜占庭,也隻配是拜占庭。
羅馬不是地理名詞,而是銘刻於曆史的精神,不是哪個小醜捧著所謂的內海走上前台就有資格碰一碰的名號。純種拉丁人已然滅亡,現存於世的任何人都沒資格稱自己是羅馬血統上的繼承者,但依舊可以從史冊的吉光片羽中尋找那股被後人遺失的憧憬。
“走到一片不曾踏足的土地,就不禁好奇更遠的彼方。”
前進是羅馬人的命運,但拜占庭人似乎隻繼承了羅馬的官僚主義與裝的跟真的一樣的“法治”精神,她的滅亡不是命運使然,而是咎由自取。生於狼群,死於恥辱,這就是羅馬漫長的一生了。
滅亡的命運似乎不可扭轉。
大洪水就要來了,上帝即將懲罰這些背離了道路的羔羊,天火即將如摧毀索多瑪一樣摧毀君士坦丁堡,伴隨異教徒的鐵蹄一同踏碎帝國最後的狄奧多西城牆。
但君士坦丁十一世不認可這份命運。
在終結的鐘聲敲響前,他要千方百計地掙紮,他要阻遏命運的齒輪繼續旋轉,隻要能活下去,沒什麼是不能接受的。
禁止君士坦丁堡市民外逃,是的,他們必須與帝國同生死共患難,哪怕人民不願意為行將就木的帝國陪葬,他也要裹挾所有人一起奔赴絕望的未來。
抄沒大貴族家產,帝國淪亡在即,他們竟還笙歌燕舞,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殺!市民自衛隊和禁衛軍都站在他這一邊!殺了他們!帝國就有更多軍費用以擴軍!
掏空君士坦丁堡大圖書館的典藏,當今羅馬教廷的大牧首(教宗)是位愛書之人,那他就把圖書館裡所有的書都作為禮物送給他,換取希臘十字軍的承諾。
重金賄賂威尼斯商人,派遣其遊說威尼斯總督,雖然羅馬淪亡至此,威尼斯人有不可磨滅的罪責,但此一時彼一時,羅馬需要這些富有而強大的威尼斯人
重建覆滅的瓦蘭吉衛隊,這個起於公元9世紀的日耳曼雇傭兵集團曾無數次拯救帝國於危難之中,如今君士坦丁十一世照樣可以雇傭來自羅斯大草原乃至安納托利亞的異教徒。公民兵曾是羅馬帝國的驕傲,但如今羅馬已經沒有公民了,隻剩貴族的家奴,他必須依賴雇傭兵保衛國家。
動員市民加強金角灣的防禦設施,搭建炮台,向海灣中放置鐵索,君士坦丁堡三麵環海,唯一毗鄰陸地的一麵有著難攻不落的狄奧多西城牆防衛,可保萬無一失,唯一令君士坦丁十一世擔憂的隻有金角灣,奧斯曼艦隊非羅馬殘餘的幾條舢板可以抵擋,海戰最終勢必演變為登陸戰,金角灣決不可有失。
在做完一切人力可為的工作後,君士坦丁十一世還必須為最壞的結局做打算。
萬一君士坦丁堡最終失陷,羅馬帝國留在陸地上的最後一個據點被拔除,羅馬人將何去何從?
既然書籍典冊已經送往西歐,那不如將承載著文明的知識分子與孩子們一並送往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