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美因茨,渡過美因河後,行跡不緊不慢的馬車隊沿著萊茵河向西北而行,先是經過了科布倫茨郡,隨後抵達了位於科隆城南方三十公裡左右的波恩小鎮。
冷戰時期,德國分裂,德國的法定首都“柏林”地處東德,西德政府機關不得不在這座小鎮“暫時”行使政府職能,長達五十年之久,波恩城也隨西德的繁榮而漸漸擴張為一座大型現代都市。直到二十世紀末,東德政府因動亂而解體,西德接收了東德地區,兩德統一,政府機關才遷回柏林。
但直到21世紀,波恩城常住人口也才三十餘萬,甚至不如一個亞洲三線城市。羅貝爾一行人夜宿波恩鎮時,這裡的居民目測不會超過一千。
翌日,車隊再次出發,離開恬靜安寧的波恩小鎮,乘船渡過萊茵河,抵達了河港小城錫格堡(Siegburg),在德語中,Sieg意為“勝利”,因而錫格堡本意為“勝利城”。
駕駛馬車繼續向北,在日落之前,一行人終於抵達了他們此行的又一目的地——科隆城。
羅貝爾沒有忘記迪特裡希主教之前為他闡述的西境局勢。
科隆大主教迪特裡希二世·馮·默爾斯,與美因茨大主教迪特裡希重名不同姓。
默爾斯家族的領地位於科隆北方的杜伊斯堡附近,是一座規模還不如波恩的莊園村落。兩位迪特裡希主教間擁有相似的背景,科隆主教同樣是家中次子,像許多德意誌貴族家庭一樣,他的父親為保證長子繼承全部領地,在他兒時將他送進修道院出家。
但迪特裡希·馮·默爾斯與老迪的不同之處在於,他沒有因此與家族公開決裂,反而借助家族的力量在教會內穩步升遷。
根據老迪所述,科隆主教區的最高首腦有兩人,教區大主教與內閣總理。前者是教區毫無異議的首腦,後者則代理教區的部分世俗事務,類似奧地利的帝國宮相。教區奉行雙軌並行的製度,世俗政府和教會內部的管理並不完全統一,如果期望拿下科隆選帝侯的票倉,不僅要捋順大主教的狼毫,還得把內閣總理一起舔得舒舒服服,工作量翻倍。
科隆自由市是直屬於皇帝的國內自貿區,漢薩同盟成員國之一,也是科隆人與哈布斯堡皇帝矛盾的根源。老迪因此斷言科隆主教一定會票選普法爾茨公爵成為下一任皇帝,但羅貝爾仍然想嘗試一下。
還有一件事,科隆教區目前似乎陷入了與克萊沃伯爵的領土爭端,他們一路來時,沿途崗哨也確實進入了戒嚴狀態,浪費他不少時間。
就像之前所說,科隆主教利用本家族在默爾斯地區的人脈,不斷向北方的克萊沃伯國滲透勢力。
克萊沃的約翰一世·馮·德·馬克伯爵年輕力壯,壓根不慣著科隆人的臭毛病,在境內製造了多起針對修道院的抄家,尤其近日的埃森-威爾登修道院大屠殺,洗劫財貨無數,不乏來自科隆的境外資金。
迪特裡希科隆主教以此為名興兵北侵,如今戰事正酣,科隆教團軍正在積極圍攻克萊沃伯國的杜伊斯堡。從此入手,或許能成為突破隔閡的關鍵。
外交真麻煩,早知道帶著哈勒法迪來了。
羅貝爾在心中暗罵一句,與此同時,瞧見一行人的守門衛兵一臉警惕地圍了過來,高聲警告:“什麼人?報上名來!總理有令,本國戰事緊張,可疑人員不得入城!”
他熟練地從掏出權戒和羊皮卷軸,向衛兵展示:“我們是來自維也納的外交團,代表皇帝陛下而來,與科隆大主教與內閣總理閣下商談國事,促進交流。各位將士,還請麻煩通稟一聲,我們好入城麵見主教。”
衛兵接過卷軸和戒指,不多時,一名風塵仆仆的官員趕到城門附近,他和官員確認了幾番,臉上的警惕如冰霜融化般迅速褪去。
“身份確認,屬下之前怠慢,請殿下見諒。”
他搖了幾下手中長戟,左右城衛讓開一條通路,雙層城門被衛兵推開,來自總理府的官員侍候在一旁,作出恭迎他們入城的姿態。
入城十分順利,街道十分甚至九分的安靜,安靜得蓋裡烏斯都有些害怕了。
他踩著馬車間的連鎖跳到羅貝爾身邊,和他小聲嘀咕道:“感覺不對勁啊。”
“有什麼不對勁?”羅貝爾笑道,“戰爭時期,當然會宵禁了。”
“是啊,但你這個招禍的體質,入城時居然沒有刺客。”蓋裡烏斯嘖嘖稱奇,“實在太奇怪了。”
“拜托,想著我點好……”
話音未落。
“嗖——噔!”
二人閒聊之際,一枚飛矢正中二人之間的馬車門縫,深深紮進木板。
馬車內,被嚇了一跳的伊莎貝爾發出刺耳的尖叫,刺劍戰團的弟兄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下車,以馬車為盾牌,警惕地觀察四周建築物的房頂。
蓋裡烏斯與羅貝爾兩麵相覷,僵硬地對視著。下一刻,富於被刺殺經驗而率先從震驚恢複的蓋裡烏斯用他那如震雷般的吼聲,如一道閃電劃破了科隆市靜謐的夜空。
“有刺客啊!!——”
這一夜,許多科隆市民都沒有睡好覺。
道路兩旁的居民茅屋木臉上門被人踹開,數十名臉上裹著黑麵巾、身著平民衣飾的刺客衝向馬車隊。
卡特羅恩從車後拽出沉重的雙手大劍,揮劍掄飛了衝在最前麵的敵人,大喝一聲,將刺客人群震懾在原地。
“你們什麼人,為什麼襲擊我們!”
幾名看上去是領頭人的家夥對視一眼,沒有搭理卡特的質問,上前將其包圍。
敏捷的短劍是大劍天然的克星,不多時,如蜂群般煩人的敵人們劃破了他的外套,刺穿了外袍下的皮甲,在他手臂和臉上都留下了輕微的傷口。
卡特愈戰愈退,漸漸不支。
本打算作壁上觀的蓋裡烏斯不得不握著自己的古董級的短劍入局攪亂戰場。
羅貝爾蓋上了馬車的窗欞,把伊莎貝爾關死在馬車裡,揮劍刺穿一個奔到馬車旁的刺客肩膀。
他雙手各握刺劍,跳下馬車,動作迅速而準確。長劍在他手中宛如靈動的毒蛇,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和技巧舞動著,每一次刺出都裹挾著淩厲的氣勢。
與笨重的闊刃劍相比,刺劍的靈活性和速度讓攻擊更加變幻莫測,令刺客防不勝防。但他仍然不習慣使用輕飄飄的武器,沒有手感。雖然這麼說很不尊重生命,但砍人原是件痛快的差事,刺擊無疑將成就感降到了最低。比起一劍將人剁成兩半,在人身上開幾個血洞一點也不“過癮”。
況且,刺劍難以一擊斃敵,傷者躺在地上鬼哭狼嚎,惹人心煩意亂。
殺戮的快感降低,意味著剝奪他人生命的罪惡感重回高地。不過刺穿了三四名刺客,他便對揮劍心生厭惡,收劍撤回人群之後,任由其餘同伴們將數名刺客當街斬殺。
見同伴連續出現傷亡,來時凶神惡煞的刺客們頓時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