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有人退到後麵開小差,緊接著便出現了逃亡的情況,毫無功成身死的覺悟,讓羅貝爾不由得懷疑這幫人的專業性。
“混蛋!混蛋!不許退,不要放過那些修道士!”
眾刺客當中,某位首領樣的人物見狀勃然大怒,怒斥群士。但如果罵兩句街就管用,還要督戰隊做什麼?
他隻動嘴不動手的軟弱反應反而給了眾人撤退的底氣。短短數十息,幸存的一多半刺客跑了沒影,隻剩他們的首領在原地仍在大罵。
“啊,狗屎,操蛋,老子試過了,至少老子試過了!去你媽的!都下地獄去吧!”
首領般的人物扯掉遮麵巾,連同匕首一起狠狠摔在路磚上,隨後賭氣認命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卡特羅恩帶著幾個戰友謹慎小心地接近他,用腳踢走落在地上的武器,隨即努嘴令左右上前將其搜身一番,五花大綁。
刺客首領悶不做聲,任由一眾人把他捆成粽子,再由卡特羅恩如提溜小雞般提到羅貝爾的身前,“嘭”一下扔在地上。
伊莎貝爾敲了許久的車門,在車裡大喊著要出來一起戰鬥,要“用簪子和匕首紮爛刺客的屁股”。
不知道敵人離開多遠,說不定這也是刺客陰謀的一環,羅貝爾尚且不敢打開馬車的門,隻好說幾聲好聽的場麵話,安慰著讓她暫時安穩藏在車裡。
他走下馬車,看見扭頭生悶氣的刺客首領,卻隻看見一個額頭生紋的中年男人,長著一張芸芸大眾中最不起眼的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是誰?為什麼帶人襲擊我們?”
他踹了首領小腹一腳,厲聲拷問道。刺客吃痛,悶哼一聲倒在地上,橫眉冷目,一言不發,仿佛真的是個死士一般,裝得還怪像的。
但方才那些襲擊者才犧牲不到三成同伴就潰散而逃,這點膽魄還不如林場獵人。就憑這一點,羅貝爾就不信問不出答案。
“再不說。”他用上此生最狠辣的語氣,惡狠狠地嗬斥道,“就把你衣服都扒了,白天遊街,連帶你的家人一起關進地牢,關到風濕病為止!”
“哼,隨你的便,為沒有家了。”
首領掙紮著扭動身體,用一雙仿佛噴出火來的眼睛怒瞪著他。
“都是你們這幫孽畜教士害的,你們不得好死!全都去下地獄!”
“哦,冒犯了,抱歉……”
對上他的眼神的一瞬間,羅貝爾尷尬地低下頭。
蓋裡烏斯大驚:“臭小子,你搞毛啊,他才是刺客,怎麼你還擱著心虛上了?!”
“肯定是最近乾了心虛事。”卡特羅恩睿智的目光仿佛洞察一切,語氣肯定地說道,“你看,伊莎貝爾姐今天一整天沒下車,他們昨晚上肯定已經……”
“哦——”
狗日的老蓋拉長聲調。
羅貝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踹飛二人,看著兩道身影一先一後地飛進暗巷,回身看著刺客:
“聽著,我不知道你和這裡的教會有什麼過節,你似乎認定神職人員是惡魔,不全對,因為不止教會,世俗官員也多半不是什麼好鳥。你尋仇是你的事,就算把這兒的采邑大主教宰了,我都不在乎。”
刺客驚愕地看著他給自己鬆綁,拿走自己的匕首。
“這個太危險,而且不好用。你想殺人,最好下毒或者用劍砍。”羅貝爾一臉無所謂地把匕首插進了自己腰上的空鞘——毛了。
他的匕首之前和讓娜廝殺時弄丟了,一直惦記去哪家鐵匠鋪打副新的,沒想到得力全不費工夫。
刺客猶豫著張開了嘴。
羅貝爾抬手阻止了他:“少說廢話,你突然襲擊耽誤了我半天時間,我隻征收你一把匕首作為賠償已經很客氣了。”
“不是……我……”刺客磕磕巴巴地說道。
“不用解釋,我全都懂。你的神態已經說出了你的故事,你的家人被教會不講道理地抓走,家破人亡,孑然一身,你想向這個世道複仇,穿著修道袍的我就成了你的下手對象。”
羅貝爾自小在一眾因羅馬教廷難以忍受而被流放到安科納的無恥之徒身邊長大,格熱戈日這個重量級已經幫他司空見慣教會的冷暖。
神父們都很喜歡狩獵女巫——他也曾經同流合汙過。畢竟,女巫燒死以後,就能得到認天堂的死itch,沒有小男孩能拒絕死itch,就像神父很難拒絕小男孩一樣。
他的無情戳破令刺客呆在原地。
趁著這段時間,戰團夥友們搬開了路中的死屍,車隊繼續前進。
不知過了多久,羅貝爾聽見車後方傳來嚎啕大哭的聲音,頭疼地捂住腦袋。
遠方的哭聲確實聽不見,但僅僅眼前的哭聲都如此令人心碎,捂住耳朵都攔不斷攪動腦漿、痛徹心扉的哀嚎。天堂或許是假的,但人們的淚水如假包換。
連穿著這身代表榮譽的教袍都令人坐立難安。
伊莎貝爾似乎感受到他焦躁的心情,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後被一手頭油勸退——畢竟他好幾天沒洗澡了。
羅貝爾煩悶不爽地拽開車窗,已是臘月入冬,氣溫日漸寒冷,凜冽的晚風連同內心的寒意一起令他心中的大石頭如墜冰窟。
教會的事為什麼總是這麼糟糕?
而他還要與那造成這一切的教區牧首虛與委蛇,為爭取一張選票虛頭巴腦。
該死。
這感覺太糟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