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這個一臉無辜、氣質樸素的古怪男人,雖然看起來人畜無害,但卻是貨真價實的“幕後黑手”,獻祭村莊數十戶村民的性命試圖綁架拉迪,又派出複活的聖女幾度刺殺他,在他胸口留下了一塊傷疤。
還有旅店老板的神秘死亡,與他也脫不了乾係。在羅貝爾看不見的地方,他還不知謀害了多少人命。
方才那段可疑的對話和滿是違和感的場景,果然都是他搞的鬼。
羅貝爾沉聲道:“那個古怪的岔路和男人,都是你搞出來的鬼吧。除了惡心人之外還有什麼手段,我勸你在被我砍死之前儘快使出來。”
亞曆山大沒有否認他的話。
“我隻是依照邏輯演算了一種情景,以此警告閣下不要向著錯誤的方向一路疾馳。在踏上道路前,聰明人會嘗試看清這條道路的儘頭,我們都不希望向著地獄一路狂奔。”
周圍的同伴再次變成了瞎子。
伊莎貝爾仍在有一句沒一句地陪好奇寶寶一樣的卡爾聊天,他第一次離開普法爾茨,來到遙遠的土地,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羅貝爾冷漠地扭回了頭,冷哼一聲:
“哼,少跟我來這套,你的累累罪行罄竹難書,我不會放過你,更不會幫助你,洗淨你的脖子,那顆人頭權且寄在那裡,我早晚會取走。”
“趁著我改變之前,趕快滾。”
“真無情啊,我以為一方世界的天選之人會容許我這個無家可歸的叛逆之徒狡辯兩句的,嗯,該說不愧是人類嗎?感情用事,衝動無腦,雙重標準……”
亞曆山大揚起嘴角,並沒有因為羅貝爾冷酷的話語而立即離開。
“是因為我的手上沾著你同胞的鮮血?這就奇怪了。”他用好奇的語氣詢問道,“據我所知,直接或間接被你奪走的生命……單論數量而言,似乎遠在我之上吧?”
“唔!”
羅貝爾抖著的身體宛如凝滯般卡頓,眼珠不安地左右搖擺。
“看來,我的話似乎戳中您的痛處了,不過我覺得您大可不必如此。”亞曆山大擺出一副無辜的模樣,雙手舉起攤開,“人類的大腦擁有特殊的結構,允許表層意識與潛意識共同存在。這導致人類記憶力不佳,但也起到了保護你們脆弱精神的作用。‘雙標’並不是一種罪過,硬要說的話,就像死亡一樣,是人類不可避免的天然缺陷……”
“夠了!”
羅貝爾猝然拔出刺劍,架在他的脖子上,怒目而視:“一直說這說那,你想讓我今天就讓你的腦袋挪地方嗎?!”
亞曆山大的脖子被利刃相抵,但臉上沒有絲毫恐懼。
他緩緩舉起攥拳的左手,對準羅貝爾的怒顏,“啪”一下彈出食指。
“急了。”
噗!
羅貝爾不再猶豫,一劍斬開亞曆山大的喉嚨。
他的脖子被鋒利的咎瓦尤斯如豆腐般切開,隨後又如豆腐般重新合上,雖然搖搖晃晃地不大穩定,但隻過去了幾秒鐘,傷口便恢複如初,沒有流出一滴血。
亞曆山大揉了揉,神情平和:“彆讓憤怒操縱你的思維,年輕人,理性,你早該知道,你殺不死我。”
“隻要我努力嘗試……”
“這不是努不努力的問題,人類會害怕自己被一幅畫像掐死嗎?如果我不願意的話,你甚至無法觸摸、觀察到我,沒錯,就像你身後的那家夥一樣。”
亞曆山大鬆開脖子上的手,微笑地看著羅貝爾,嚴格來講,是看著他肩膀後,車頂座位的另一方。
輪轂旋轉,碾過石子路上的一粒粒碎石,沒有減震的簡陋設計讓車輛一直顛簸個不停,兩人脖子上的腦袋也隨著馬車一同左搖右晃,不知何時,伊莎貝爾與卡爾說說笑笑的聲響戛然而止,仿佛世界都陷入沉寂,隻餘蓋裡烏斯和卡特等人音調和諧的呼嚕聲。
羅貝爾順著他指的方向側過頭,眼神落在空蕩蕩的位置上。
沒有人啊……
“事到如今,還藏在陰影裡不出來。你這樣子,一輩子都隻配當他的跟屁蟲,升職無望。”亞曆山大的語氣充滿了遺憾。
“你說什麼!”
“白狗?!”
就在羅貝爾注視下,他另一側的空氣遽然扭曲,怒目端坐的白袍人就此現身。
不等他露出震驚的表情,白袍人扶著他的肩膀,往亞曆山大的方向瘋狂揮拳:“放屁,我馬上就要升職調任,你這個叛徒,羨慕嫉妒恨我罷了!”
亞曆山大左右輕微晃動,簡簡單單避開他的拳頭。
待白袍人撒完了氣,氣鼓鼓地撒開羅貝爾的衣服,場麵頓時變得十分尷尬。
擁擠的車頂長凳上緊挨著三個身材健碩的男人,為了不掉下馬車,亞曆山大和白袍人都儘量向中間靠攏,緊緊把羅貝爾夾在中間,男上加男。
“且慢,先讓我冷靜一下。”
羅貝爾還沒有做好出櫃的心理準備,為防貞操受到威脅,他僵硬扯開話題。
“白狗,你為什麼會在這?”
“因為我沒有屏蔽他。”亞曆山大搶著回答道,隨後,他從衣領子裡抽出一個金屬方盒,從裡麵抖出一根紙卷的雪茄,點火放進嘴巴,深吸一口,沉醉地吞雲吐霧。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羅貝爾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
“這是特製的合成雪茄(Zigarre),一種……高級的手工化學成癮品。生活的重壓會令你不自覺地貪圖成癮品的樂趣,當我意識到這一點時,我已經離不開它所帶來的片刻安寧了。”
他又吐出一口,笑眯眯地把方盒遞了過來:“最後一根了,要不要試試?”
他搖了搖頭。
“很好,吸煙是種惡習。”亞曆山大滿意地收起鐵盒,“你越來越討我喜歡了,我說,彆跟著某個連真名都不願暴露的跟屁蟲混了,跟著我吧,推翻暴政,打破枷鎖。”
“我不是跟屁蟲。”白袍人駁斥道。
“那你還不快把自己的真名告訴這孩子,這是為人處世的基本禮儀。”
“我還……沒有名字。”
“咦?”
白袍人尷尬地偏過頭:“我……上司跟我說,等我乾完這趟活兒,才給我分配名字。”
亞曆山大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沉默地抖了抖雪茄煙灰。
被晾在一旁的羅貝爾眨眼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之前,每次提到亞曆山大時,白狗總是帶著一副“欲殺之而後快”的急切感,反複催促他儘快殺死對方。即使自己的老朋友、傳說中的聖女被亞曆山大所蠱惑,也沒能動搖他分毫。
但這一次,亞曆山大就這樣大大方方地出現在他麵前,白狗卻表現出驚人的冷靜,不僅如此,現在甚至和對方一句一句地聊了起來。
亞曆山大抖完煙灰,又將雪茄放進放進嘴裡深吸了一口:“最近工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