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塔……算了。”
格奧爾基懶得和他白費唇舌,搬過一把椅子。他也不見外,直接坐在康斯坦丁的旁邊,看著他翻閱衛兵的日記,目光炯炯有神。
被他這樣盯著,饒是康斯坦丁故意想刁難他,也不好意思繼續下去。他合上了日記,把目光轉向國王,語氣揶揄道
“陛下,這裡記錄了不少有關你的糗事,措辭相當無禮,我簡直都想替你把這個寫日記的衛兵處死,而你居然沒有把它毀掉,而是留在了這裡,還擺在最顯眼的位置上?莫非這是陛下的愛好嗎?”
“是。”
康斯坦丁萬萬沒想到,格奧爾基一口承認下來“因為我每次來這裡賞景,都會再讀一遍,有時候哈哈一笑,就有了一天的好心情。”
“看自己的糟心事,反倒開心了?”康斯坦丁驚訝道。
“發生這些事的時候,肯定很不愉快。當初寄人籬下的時候,我從來沒有被允許登上這裡。謝伊總督說萬乘之君不需要親臨軍用的塔樓,但他從來不說君王的權力不來自除刀兵之外的任何神聖契約。弱肉強食啊……我就是那隻被宰割的羔羊。”
康斯坦丁若有所思“原來如此,成功後的自己,回望披荊斬棘的來時路,亦有一番滋味。”
格奧爾基哈哈大笑“哈哈哈,什麼披荊斬棘啊,我隻是投誠的比較早,所以成了那塊的價值千金的馬骨罷了。”
“……”康斯坦丁沉默不語,看上去又有些鬱悶。
格奧爾基心裡門清他鬱悶的緣由。
康斯坦丁三世·斯特拉基米洛維奇·希什曼,他是對王位同樣有宣稱權的希什曼王朝後裔。第二王國覆滅之際,兩大家族做出了不同選擇,他的先人帶領不甘屈居人下的仁人誌士竄入深山,抗爭不息,卻因此缺乏消息來源,錯過了投誠十字軍的窗口期,反倒讓他這個“保奸”撿了便宜,如今不得不屈居人下,顯得格外小醜。
“……英雄的血不會白流。”
“你說什麼?”康斯坦丁詫異道。
“這裡記錄的文字,無論戲謔與否,都是發生過的故事。”格奧爾基撫摸著日記的封皮,“就算燒卻了日記本身,過去卻不會改變。就算扭曲記錄,曆史仍舊字字泣血。‘弱者成了君王,勇士淪為附庸’,這就是保加利亞的曆史,然而,不代表英雄的抗爭沒有價值。是流儘的英雄血告訴了弱者求生的道理,下跪並不可恥,可恥的是放棄生存,而隻圖萬古流芳的虛名——你說,如果保加利亞人人悍不畏死,那如今還有這個國家嗎?”
康斯坦丁翻了個白眼“那樣的話,我們的國家根本不會滅亡。”
格奧爾基笑了笑,不置可否“每次閱讀一次這本日記,那個不知道姓名的陌生人都似乎在提醒我。老話講,自由是一代人的代價,奴役是一代又一代人的代價。這世上就是有人受苦、有人享樂,有人當英雄卻落了個身死國滅,有人匍匐在他人腳下卻頭頂王冠……很不公平,卻不得不活下去,我也是非常狼狽地活了下來,才有機會坐在這裡和你聊天——康斯坦丁,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康斯坦丁斬釘截鐵地說道“和該死的突厥人死戰到底,保加利亞永遠不會滅亡!”
“人的脊梁可以隨時彎曲,折斷它卻會要了你的小命。”格奧爾基話鋒一轉,“正因如此,脊梁上還有一顆脆弱的頭顱,判斷如何適時地低下高傲的頭顱,又當在何時重拾內心的驕傲。”
康斯坦丁不屑地冷哼了幾聲。
他仍然打心底篤定,格奧爾基純屬在放屁。尊敬的國王殿下不過是倒果為因,將十字軍的戰績當作他卑躬屈膝的勝利果實。但倘若西方人放棄了他們呢?倘若十字軍失敗了呢?難不成永生永世地做異教徒的奴仆,乃至甘之如飴嗎?
他想要立刻質問國王,但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無論他的言辭多麼有淩厲,結果也無法改變。區區口舌之爭,和真正的權力之爭相比,算得了什麼呢?
最終,他也隻是鬱悶地拋下了一句話“但願保加利亞人不會變成你一樣的人。”
“深有同感。”格奧爾基露出勝利的微笑,輕輕合上了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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