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不起老爺,對不起他啊!”
他蒼老而憔悴,像秋風謝落的一片枯葉,一揉就碎。
淺靈見他如此,心裡不甚好受。
其實她與德叔並不親厚。作為齊府的管家,德叔會在她進府之後,將一應衣食住行器用安排得妥妥貼貼,不曾有絲毫苛待。
但他也會防著她,會在背後向齊瑞津提議,彆她讀太多書;會把她給齊瑞津煎的每一碗藥,分出一半來喂貓;會在沒人的地方拉著齊天麟,一遍一遍地問詢他與她的日常,確保齊天麟沒有被帶壞欺負。
她進府六年,也被疑了六年。
正因為如此,不必德叔阻攔,她自己便拒了齊瑞津教她打理商鋪的提議,而一心專注在醫道上。
可就是這樣一個老人,臨到終時,病榻跟前竟唯她一人。
到底是看著自己長大的老人家,因逢一場巨變,驟然便徘徊在了生命的儘頭,連個安詳的晚景都不能留下,過往種種,便也隨風去了。
“德叔。”
她喚道。
德叔看著她,眼底泛起漣漪,一開口,喉中便一字一撕裂:
“靈姑娘……我有一件事,要求你。”
“你說。”
“我想求你,把老爺的屍首搶回來。”
“老爺最艱難的時候,舉目眾親,卻無人肯出手幫她一把,讓他的祖母在饑寒交迫中死去。世道苛刻,老爺無法脫離族親,但他說,此生誓不入齊家墳,最後這點心願我必要替他完成。”
“但我活不了多久,很快就要死了,我不想黃泉路上,無顏麵見老爺,隻能求你,替我完成這件事。”
“你能答應我嗎?”
淺靈頷首:“我答應你,我會把齊叔帶回來。”
相比德叔的小心思,齊瑞津便是真真正正的純善之人,淺靈受他恩情太多,自不能棄他不管。
德叔扯出一絲笑。
“本月十七,魁濟茶行各地掌櫃都會在揚州彙集,一起參與齊海貴主持的喪禮。靈姑娘,你要在那之前,拿回靈柩。”
“我知道了。”
德叔傷得太重,不能挪動,淺靈令長興找了兩個人來照料,又讓長興先送了喬大寶三人去茶園避禍。
不料才過了一個夜,喬大寶竟跌跌撞撞地回來了。
“你怎麼回來了?”
喬大寶氣喘籲籲:“娘被抓走了!”
淺靈一驚,看喬大寶抖著手從袖裡掏出了一塊布,連忙接了過去。
隻見上書:
欲家慈平安,三日後隻身前往定風亭,過時不至,切指相還。
喬大寶哭喪著臉:“車走了一半,突然就被人擋住了路,上來幾個大漢,二話不說就把娘擄了去,丟下這個給我,說你要是不去,他們就每天砍下娘一根手指頭送回來……”
“花鳥使……”
淺靈攥起布,恨不能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