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媛看著他輕輕歎了口氣。
章希乾有自己的解讀，看她站起來，他就立刻接過趙媛的包，還帶著她往門外走。
“走吧，我帶你出去。”他說，“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趙媛有一些不知道拿他怎麼辦，隻能先跟著他到了停車場。
停車場很安靜，每說一句話都能聽到回音。
到了車旁，章希乾猶如以前那樣，自己先去了駕駛座，都快係上安全帶了才想起來，自己現在還是在哄人，用聯盟動作很快的從駕駛座上下來，然後給趙媛拉開她這一側的門，邀請她上車。
不過趙媛站在原地，沒有動。
章希乾這兩天的態度的確是自己認識他以後最好的，甚至她以前都不敢想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畢竟在趙媛的認知裡，他們倆都想得很清楚，就算是真的散夥了，那也是又乾脆又體麵的一拍而散。
怎麼也沒想到會有現在的情況。
“如果沒想好的話，那要不就先去附近的商場？”章希乾說。
趙媛站在原地怔了怔，想開口告訴章希乾不用這樣，他們之間本也不是什麼正常情侶的關係。
可是她不知道具體要怎麼開口，不知道是剛才對方的眼神，還是現在有些小心翼翼的試探性的舉動。
因為現在的每一刻，不是以前的章希乾會做的。
可是趙媛也深知自己沒有那樣的魅力，或者退一萬步說，就算章希乾現在喜歡自己又能怎麼樣呢？
她的腦子亂亂的，不知該說什麼好。
章希乾見她沒動作，打算自作主張的過來拉她的手，想把她帶到車上去。
在兩人指尖觸碰的那一瞬，趙媛才有些清醒地微微睜大眼，下意識地想要推開——她知道這樣下去是不對的。
她明明才答應了段清寒要給他三天時間。
雖然段清寒說在這三天裡自己是自由的，可總也不應該是……
見拉不動，章希乾表情低落一瞬，幾乎是有點孩子氣的開了口：“是不是因為他？”
他們都知道，章希乾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你答應他了嗎？”他的聲音似乎有些不甘心，咬了咬牙，像是在給自己說一樣，“不對，你應該還沒有答應他。”
“你要是答應他了，現在就不會跟我在這裡了。”章希乾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就像是這些話給了自己一些信心，於是又抬起頭來，“那是不是我今天餐廳沒選對，讓你生這麼大的氣？”
兩人在停車場僵持著。
剛才那種無可奈何的脫力感，又重新湧上心頭。
趙媛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向他解釋。
因為自己真的沒有想過要跟章希乾結婚的打算，而且在過了那段時間之後，她也有些厭倦了，跟他在一起本就是一時的享樂，和須臾的幸福。
要讓她對章希乾說，“除非你跟我結婚”麼？不可能，趙媛本來就不是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小家子氣的逼問的行為。
她向來很看重體麵。
即使是她這種普通人，從旁人視角看上去微不足道的體麵。
所以她不可能說出那種話，卻也實在不想跟章希乾繼續這樣，不清不楚的得過且過下去了。
“你還不明白嗎？”趙媛最後輕歎一聲，在空曠的停車場裡聽上去有些寂寥。
“這跟他沒關係。”她說，“就算我以後不選擇他，那也並不構成選擇你的理由。”
章希乾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難過——也對，像他這種人，哪裡感受過被拒絕的滋味，更何況是在被拒絕過一次後還要貼上來，心心念念想重新修複一下關係，結果卻對上另一種更直白的拒絕。
趙媛想到這裡，忽然又覺得更直白的話說不下去了。
畢竟章希乾其實也沒有做錯什麼。
隻是兩人差的太大，生活理念也全然不同，並不合適。
可想到這裡，趙媛自己也知道——難道段清寒就合適嗎？
就算段清寒很信任自己，讓自己跟他結婚，也隻不過是因為他的確有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
說白了一些，如果要貪圖須臾的快樂，那章希乾無意是喜歡自己的，而段清寒——
趙媛眼神沉了一下。
段清寒則跟章希乾完全不一樣。
段清寒太體麵了，比自己還要體麵許多，因此她並不能從對方的表情上看出太多太直白的情緒，自然也不能從中探知更深。
見趙媛在發呆，章希乾的臉上甚至露出一些受傷的表情：“你現在還在想著他嗎？”
趙媛剛抬頭，就撞進對方的眼睛裡。
章希乾的眼珠很黑，倒映著她的臉。
有那麼一瞬間，趙媛想，其實章希乾這種從小到大生活在錦繡花叢裡的人，眼神至少是清澈的，仿佛對世界還有探究力，依然隨心所欲，而不和光同塵。
可能他永遠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會有看上去如此擰巴的想法，為什麼之前還好好的現在就要拒絕，但至少他活得還算純粹。
趙媛想。
其實自己又算什麼呢？
猶猶豫豫，舉棋不定，這舍不得這個，又不能完全放下那個。
“章希乾。”趙媛開口，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不是帶著點調笑的章少，也不是彆的什麼稱呼。
“我今天在餐廳是真的沒有生氣。”雖然知道他依然無法理解，但也許是他現在的表情讓人有些觸動，趙媛還是解釋道，“更不可能是因為那一點東西不好吃，我不喜歡，就吵著要走。”
“我隻是……”她也覺得不知道應該如何確切地開口，要是再拒絕的更直接一點，自己又實在不想看到章希乾忽然變得失落的表情。
畢竟兩人當時在一起的時候還是很開心的。
“我隻是覺得我們這樣下去也不算什麼事。”趙媛說這句話的時候本想再強硬一點，可是剛到嘴邊就低下頭來，聲音變也小了許多。
“什麼？”
章希乾好像是沒聽見她後麵的幾個字，微微有些疑惑的皺著眉：“這樣下去怎麼了？”
……並不長久。
……無法持續。
……趁現在分開，還能毫無芥蒂地早日脫身。
這些話趙媛早在心裡過了千百遍，也覺得算是一個體麵的好聚好散的方式。
可是沒想到章希乾抬眼看向自己時，她竟然一時語塞，沒有繼續把那些話說出去。
對啊。
在剛才的那些想法裡，最後一條才是自己潛意識不願承認的。
趙媛想。
不過就是覺得，再這樣下去，可能兩人都不能再很體麵的分開，最後糾糾纏纏拉拉扯扯，仿佛狗血爛俗的三流言情小說。
沒什麼意思。
可是章希乾似乎就要在這個停車場裡得到一個答案一樣，莫名的變得鍥而不舍，又問了一句：“你覺得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不快樂嗎？”
其實趙媛聽出來了一點。
章希乾到底也沒那麼傻，要是他現在脫口而出的是“這樣下去有什麼不好”，那趙雲一定會重新整理好情緒，並且把剛才那一點猶豫都撇開，直截了當地告訴他，這樣下去是不對的，是不行的。
偏偏章希乾要挑這一句話來問。
仿佛就是拿捏住趙媛會有一點心軟，而隻要有一點心軟，就可以重新打開口子。
真不愧是流連花叢的章少。
趙媛在心中喟歎，覺得自己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聰明。
可章希乾還要問，還要說。
他現在好像也覺得在停車場沒什麼不好，壓下眉眼時卻依然帶著上揚的傲氣，一半是不甘心，一半是想找出口：“媛媛，那你跟他怎麼說？”
“你們沒在一起，他又為什麼一直老找你呢？”
章希乾的問題源源不斷，他好像隻是問出來，卻並不想要趙媛立刻給自己回答，仿佛一種自言自語的自我告解。
“反正你們又沒在一起，那就代表你現在沒想好。”趙媛靠在車旁，感覺到章希乾微微朝自己壓了過來。
地下停車場空曠而安靜，對方的聲音便顯得愈發低啞。
她聞到了章希乾身上清新的男香。
跟段清寒成熟的古龍水味不同，章希乾身上跟他家裡的香薰類似，是柑橘調的，有種夏天的氣息。
每一個細節都在反複不停的向趙媛敲打，告訴她兩人截然不同。
但還好，她覺得自己還有理智。
“不是要去吃博越路的油燜大蝦麼？”她輕輕伸手推了一下他，不過沒什麼力氣，意思卻很明顯，“如果不吃的話，我就要早點回家了。”
言下之意是並不想再跟他有節外生枝的關係。
趙媛看見章希乾眼神黯了黯，好像又恢複成剛才那個對自己的結論感到不解，並責怪這一餐的不愉快全在魚子醬的情緒裡。
她定了定神，準備拍拍他的肩：“那你要是不去的話……”
“趙媛。”章希乾忽然開口叫了她的名字。
她一怔，就聽見對方語帶疑惑地說：“為什麼啊。”
“我感覺我應該做的還算不錯吧。”他睫毛眨了眨，說道。
趙媛看著對方近在咫尺的眼睛，心中微動，正要開口：“你——”
可後麵的話沒能說出來。
她看不到章希乾眼裡的自己了。
因為對方閉上眼，動作卻極近輕柔地靠近。
然後用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溫柔，吻住了她的嘴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