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神奇，因為每次化療的劑量都要根據患者當時的體重和自身情況代入公式，仔細演算才能得到最精確的劑量，而且每一個藥的劑量都因人而異，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回想起來都能記得何天縱第一次的化療藥的種類是什麼，劑量又是多少毫克。
而因為第一次化療，所有人都會更加小心，她也跟護士交代過了相關事項，然後再提交醫囑。
而瓶子從早上一掛上，又因為滴速很慢，幾乎是到下午快要四點的時候才做完第一天的化療。
夏眠去查房的時候，對方好像沒有什麼明顯的反應，甚至還很精神：“夏醫生，我今天就算是完成了第一天的化療嗎？”
明明還在患病，卻有種仿佛在課堂上問老師問題那樣。
夏眠點頭：“是的，明天再堅持一下就好了。今天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好像還好？就是有點不太想吃飯，或者說聞到一些油的味道就想吐。”何著。
“醫院有相關病人的營養餐廳，你可以……”夏眠頓了一下改口，“我等下給你個電話，你想吃什麼跟他們說，然後我讓他們給你送上來。”
其實一般這種餐廳都是家屬下去買，為了照顧病人放化療時期的飲食，但是何天縱身邊連一個親友都沒有，按理說，其實這種餐廳一般都是要去買了拿過來的，夏眠卻還是沒忍心。
說是讓人送上來，但是這種特殊的營養餐廳，本來就已經夠忙了，需要那些人自己下去取餐，而那時候的夏眠身邊也沒個實習生，最後在何天縱點好菜之後，自己找了個借口，偷偷把白大褂一脫去樓下，給他拿了上來。
是很簡單的營養餐，也沒什麼油花，算是基本維持化療期間所需要的營養，但口味不能保證。
夏眠下樓買好之後還專門讓個護士送過去，說是營養餐廳的人送過來的。
“沒想到你們醫院還有這種服務。”何天縱看上去也很驚訝，雖然打開飯盒之後吃了幾口，好像也沒什麼食欲的樣子，但還是很滿意。
夏眠看著對方的表情，心裡好像也舒服了一些，抿唇笑笑：“因為化療期間最好還是多補充一點能量，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能吃完是最好的。”
“我知道的！”何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點含糊，一低頭，發現對方已經猛地拿起勺子吃了滿滿一口。
夏眠愣住：“我隻是說能吃儘量吃，但是也不要那麼勉強自己——”
“沒關係的，”他說，“畢竟身邊沒有其他人，我也不想因為我自己身體原因進行不了後麵的治療而麻煩你們，或者改變後麵的治療計劃，所以我知道的我會吃完，能不能治療都沒做完，就把身體拖垮。”
夏眠也隻能點頭。
所幸第二天的治療也還算順利，護士過來說何天縱吃飯吃得很用力，因為化療的確是會影響胃口，好久的人會因為藥物的原因，連聞到一點葷腥都會惡心想吐。
不過何天縱目前的情況也隻是有一些食欲不振，就連其他人會發生的嘔吐或者腹瀉都沒有。
而一般在化療結束之後還需要留院觀察幾天，直到副反應時間結束後重新複查血結果，在結果上達到出院指針之後，會讓患者先回去休息一段時間，等下一個周期的時候再入院化療，後麵再酌情添加放療。
因為淋巴瘤本身就非常多的探尋空間，而夏眠所在的就是那種省級的三甲大醫院，會有很多醫學相關的人士來這邊做課題而這種時候就要涉及到臨床研究。
一般這種東西，事先要篩選符合條件的患者，然後在完全征求對方以及親屬的同意之後簽署承諾書，就會聯係藥廠給他們用藥。
而且通常這種實驗裡是需要分組的，而在結果出來之前，連患者本人和醫生都不會知道分在哪個組。
這件事情其實夏眠一開始並不打算跟何，畢竟一般這種臨床實驗會更傾向於經濟條件稍差一些，但又亟需治療且條件符合的患者，而這幾個條件都滿足的本身就會篩查掉很多。
隻是在治療前夏眠有一天跟隔壁床的病人談起這件事情，何天縱似乎是知道了，在製定方案的時候還問過一句。
臨床實驗這種東西，本身就是需要大量的患者作為樣本，說實話其實風險係數也並不算太高，因為保證基本的化療效果後續也會添加放療，而且有兩者的對比，隻是送過來的藥就需要那一邊提供。
而夏眠莫名有一點私心，她害怕新藥對何天縱會有更多的不良影響，現在還沒有明確指南的前提下，就會產生更多的風險，如果真的有什麼情況，實在是……
這本來就是一個比較矛盾的命題。
何天縱過來問的時候，夏眠第一反應是：“你想加入麼？”
“其實從一些挑戰者來說，你還算符合，而且加入之後的確會極大減輕的治療費上麵的一些壓力，但是你也知道，說白了，這也算是一種新的嘗試，就是在試藥，所以……”
“我倒不是因為這個。”何，“我隻是想，如果可以的話，在數據裡加一筆，也算是多幫了彆人一點忙。”
“這樣就算我最後隻是一行文字，可是那也是能對彆人引起作用的文字。”何，“那就不算毫無意義。”
夏眠當時沉默了很久。
“當然還有一個情況，就是因為你身上還有傳染病的問題，所以有時候會不會影響實踐的結果也並不好說，”夏眠看著他，可是又無法拒絕，“那我去跟主任申請一下，如果能入組的話就來通知你。”
“嗯嗯。”對方點頭，好像還在安慰夏眠似的，“而且我現在不需要家屬簽字，能對我自己的病情負責，還省得醫患溝通的好幾張文件呢。”
他的語氣輕鬆，夏眠卻隻能勉強笑笑。
後麵的評估結果出來，他的確是可以入組的，所以在醫囑開好之後是實驗組那邊過來劃的賬。
因為這在科裡麵不算什麼新鮮事，而何天縱的人緣還算不錯，因此在有人聽到他入組之後還過來問了一句：“那豈不是可以省很多錢！”
“——不過這種事情還是要自己做決定哦，我就是不太敢。”
“——小何是年輕人嘛，體質確實比我們這種老胳膊老腿的好很多，說不定真的就更有效呢！”
“——畢竟我聽說呢，還是很厲害的新藥，現在還不太能買到……”
“——是啊是啊，要不是我家裡還有老伴兒我其實也挺想試一試的，不過畢竟這種東西還是要對家人負責，所以我後麵還是沒答應。”
“——沒關係的小何！我看你今天精神狀態還不錯，是不是沒什麼反應？”
有幾個曾經符合條件，但是最後沒有入組的病人湊上來小聲討論著。
何天縱也一一回複。
“沒關係的，自己決定最要緊。”
“是啊，我也覺得我現在沒有什麼不舒服。”
“其實我也不算緊張，沒關係的阿姨。”
“是的，今天也就是有點不太想吃飯，不過有營養餐廳送上來的飯，還是勉強多吃了一點。”
不過最後一句讓幾人有些意外。
“——營養餐廳可以送飯了？我記得每次都還要穿拖鞋下去拿，而且有時候運氣不好還等好久。”
“——是啊，每次都是我家老伴給我去拿的，就不能像正常食堂那樣能給病人送餐嗎？”
“——這不是能送了麼，小何都買到了，誒小何，送餐電話是多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