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因為段清寒從來沒有在家人麵前表露過自己有烘焙技藝，所以不管是阮溪荷還是段文生，都有一些驚訝的看著他。
首先反應過來的是段文生，還指了指廚房。
畢竟他也是為了段萌才開始學習的烘焙，因此總的來說還算是個新手，基本上大部分都需要看教程一步一步完成，才能給女兒做好，於是還很熱情地對段清寒說道“裡麵有一個我剛剛買好的西式烘焙菜譜，感覺是步驟最詳細也是最標準的一個，可以試一試簡單的紙杯蛋糕……”
沒想到段清寒隻是含笑著搖了搖頭“不必。”
“做戚風蛋糕本來就是最簡單的調配比例，這點我還是記得的。”
阮溪荷還是不敢置信，但是又不能再說什麼，於是用眼神跟丈夫做了一個交流，就看著段清寒走了進去。
對於段清寒來說，做戚風蛋糕確實是很簡單的基礎操作，這麼一說，他好像也是第一次給家人做飯，上一次給彆人做飯還是在趙媛的家裡麵，弄了一頓日本人跟意大利人看了都會震怒的蕎麥麵。
於是他進到廚房之後，遇到的第一個難題並不是東西該怎麼做，而是已經忘記了家裡廚房物品的擺放地點。
更何況他們家裡的廚房又大，這還隻是一樓的西廚，段清寒找了三分鐘才找到淡奶油在哪裡。
不過段萌倒是依然感到驚喜，在段清寒腳邊跑來跑去的。
段清寒看的有趣，看著小萌在自己腳邊，跟個可愛的小狗狗似的“那小萌有沒有心裡想支持的人？”
自己確實對段文生喊父親喊習慣了，一下子還是沒有能夠熟練的跟段萌一樣叫爸爸。
雖然稱呼不是那麼重要的事情，可是當夫妻倆決定在另外一個孩子上投射新的愛、並更改掉曾經有些過於禮貌的稱呼時，就已經有了新的變化。
“哥哥！”
小萌倒是毫不猶豫的做出了選擇，不過還是幫爸爸解釋了一下“爸爸是新手，雖然我之前也沒有吃過哥哥做的東西，但因為爸爸跟我說過，對於第一次嘗試的人都要報以鼓勵的心態！所以不管怎麼樣，我一定會覺得哥哥會做的不錯！”
段清寒手上的動作愣了一下。
不管怎麼樣，自己父母賦予自己妹妹的愛意的確都是真的，的確讓她成為了一個更優秀的孩子，而這就夠了。
然而他已經係上了圍裙，正在打發雞蛋，因此也沒有手蹲下來摸一摸小萌，隻能輕笑著點點頭“好。”
“那我一定努力。”
“哥哥加油！！”
按理說一般尋常的小孩子可能在大人麵前晃了兩下，估計就會覺得無聊，然後去客廳看電視了，不過段萌好像就是有超過同齡人的堅守力和專注力，而且說著想幫段清寒也絕對不是說說而已，甚至還觀察的很仔細，在看段清寒每一步要怎麼做。
不過段清寒因為太熟悉過程了，所以動作很流暢，小萌還有點急“哥哥你慢一點呀！”
“因為想讓小萌快一點吃到。”段清寒讓她先回客廳陪著父母，“爸爸給你烤的甜點還沒吃呢，快去試一試吧，小評委。”
段萌這才不情不願地往客廳那邊挪。
阮溪荷其實也在看著西廚這邊的一舉一動，等段文生坐過來的時候，還小聲說了一句“……清寒什麼時候會這個的？”
然而回應她的也隻有段文生的搖頭，說明他也不知道。
其實兩人都知道，估計是段清寒一個人在外麵求學的時候學會的，不過那時候大家都隻認為他好好上課、有所成就就行，對此並沒有過問過。
說愧疚還是有點的，但好像現在彌補也沒什麼用。
阮溪荷隻能站起來“……我去泡杯茶。”
段文生剛想著自己也能做點什麼，不過小萌也已經走了出來。
於是段文生又露出笑容，開始陪自己的小女兒一起玩。
在段萌終於把段文生的小甜點都吃完後，西廚那邊的烤箱也傳來一陣蛋糕的香氣。
可能女孩子天生就對甜品有兩個胃，因此段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好香！”
此時從他們的視角看過去，段清寒正圍著圍裙，身材頎長挺拔，動作熟練，一氣嗬成。
每一個細節都在告訴阮溪荷和段文生，他們好像真的錯過了太多。
可是段清寒又是一個非常有分寸的，優秀的，完美的孩子，因此就算他們提起來，估計段清寒也隻會隨便找一個話題輕輕揭過，不會讓他們尷尬。
明明看上去是再完美不過的家庭，但也隻有他們夫妻倆知道，有些東西錯過就是錯過了。
又因為現在段清寒是段萌骨髓移植的捐贈者，於是這種愧疚感覺更加明顯。
他們知道就算自己不提段清寒也一定會救小萌，因為他也是對方的親哥哥。
可是如果真的想對段清寒表示一些什麼，但他現在好像又什麼都不缺，甚至能拿出比他們更值錢的東西來。
孩子太完美，有時竟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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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鐘後，段清寒舉著一個托盤走了出來。
原本簡單的戚風蛋糕裡麵也加入了特製的低糖奶油，因為剛烤出來，還帶有新鮮出爐的蛋糕特有的鬆軟，又冒著熱氣。
雖然是一件步驟很簡單的甜點，但段清寒還是費了一些心思，用融化了的黑巧克力，在每一個蛋糕上都畫了q版的小女孩，而且造型都很可愛，連紙杯都剪成了特質的形狀。
根本看不出是一個烘焙新手能做出來的。
因此在他把托盤放在桌子上時，這下不止小萌，父母也沒掩飾自己的震驚了。
果然如同阮溪荷他們猜想的一樣，段清寒甚至都不用等他們問出來，就當做往事時的隨口一說“之前一個人住的時候隨便研究的，那邊的餐廳做飯不好吃，所以就自己試了。”
“那當時其實你可以叫家裡的司機和廚師……”
阮溪荷還是忍不住說。
“太麻煩了。”
段清寒說的很輕鬆“而且自己動手，可以緩解焦慮，本來也是件好事。”
阮溪荷更是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了。
畢竟這也是段清寒第一次親口承認，其實他也有焦慮的時候，而不是像他們所看到的那樣，每一天都很完美。
“那個時候怎麼不跟……”
既然剛剛開了口，就有想問出來的衝動，阮溪荷還是沒忍住，又準備再說一句，不過這一次就被段文生打斷了“快來快來，小萌裁判！看看喜歡誰做的呀？”
於是阮溪荷深知再問下去，估計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乾脆也笑了笑，讓段萌過去跟父子倆比劃。
其實結果還挺容易猜的，不管是從段萌口中的，需要給哥哥第一次做飯給些獎勵，還是就成品本身來看，段清寒的蛋糕質量都的確令人驚豔。
……畢竟段文生想要做烘焙，也隻是想著哄女兒而已，再怎麼說也算是個新手，但段清寒加上之前留學的經驗，確實已經熟能生巧了。
而且段清寒做的量並不大，剩下的一半已經用保鮮袋封好了，放進冷藏儲藏室裡，還以此跟段萌交換了一個條件，讓她今天好好睡覺，明天早上就可以當早餐吃。
“怎麼哥哥現在說話跟醫生一模一樣，真是的。”段萌倒是沒抱怨，不過還是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段清寒笑著看她“怎麼會說我跟醫生一樣？”
畢竟段萌童言無忌，因此想也沒想地繼續說道“用我昨天學過的成語來說，這個就叫近朱者赤！”
段萌眨著一雙大眼睛“哥哥肯定整天都跟趙醫生在一起，所以說話也一股醫生的味道了！”
段清寒倒是沒什麼反應，還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頭“小萌最近課業學習的還不錯，誇誇你。”
反倒是阮溪荷跟段文生一下子都停住了動作。
畢竟這件事情他們都知道，但是也都覺得，如果不是段清寒主動提起來，他們也會裝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或者說他們其實也沒有特彆穩固的立場，能真的在這件事情上做出點什麼指示。
不過段萌並不知道父母已經想了這麼多，因此還在跟段清寒說話。
因為提到了趙媛，而她本來也很喜歡對方，所以話也多了起來“所以是不是我說中了，哥哥？”
“我上次還記得趙醫生來病床這邊看我，她跟我說她最近太忙……其實我也知道的，像他們這種醫生肯定還有其他的小朋友和病人要管，而我已經有自己的醫生了，總不能什麼事情都去麻煩人家！”
段萌煞有介事地說道。
段清寒的眼神也柔軟了許多“她其實一直都很關心你的病情。”
段萌也點點頭“嗯！”
“所以你才要在下一次住院之前繼續保養好身體，今天早點睡，明天早上吃完早餐之後我帶你出去玩怎麼樣？”
段清寒工作一向都很忙，而且自從接手公司之後，段萌都是由他的父母帶著出去的，因此很少有哥哥帶出去玩的時候，段萌一聽簡直樂不可支，立刻就乖了“好的哥哥，我這就聽話！”
“雖然趙醫生最近都沒有空來看我，但是我好像感覺大家最近都在討論她？”
小孩子不怎麼看這裡的綜藝電視，所以並不知道現在的一些討論也很正常，不過因為之前拍攝綜藝時她還在病房裡的緣故，所以還是能聽到一些關於趙媛的信息。
段清寒本來就沒有隱瞞的意思，因此還點點頭應了她的話。
小萌也咧開嘴笑了笑“我也很喜歡趙醫生！那既然大家都在討論她，是不是說明大家都很喜歡她！”
孩童的愛從來都不自私，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分享欲，隻要是自己喜歡的人，就想要全世界也喜歡她。
段清寒的眉眼也變得更加柔和“嗯。”
“那我現在就要去洗澡了！”大概是因為提到趙媛讓段萌很開心的緣故，小姑娘此刻吃完甜點之後先給段清寒封了一個第一名，然後就站起來要去浴室。
旁邊等了一會兒的阿姨見小萌過來了，也趕緊湊上前，帶著小孩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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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偌大的客廳就隻剩下了段清寒和他的父母。
回老宅本來就是慣性使然，更何況現在小萌要做手術了，大家也會多討論這個問題。
“跟小萌的醫生已經核對過了，接下來就按照他說的，繼續養一養身體就好了。”
阮溪荷抬頭看著段清寒“那就……拜托你了。”
段清寒輕笑一聲“沒什麼好拜托的，本來我就會這麼做。”
“而且小萌的主治醫生我也谘詢過，所以我也會按照他說的做的，你們放心吧。”
想起上次自己見到小萌的主治醫生，還是在跟趙媛在一起的時候。
然後幾人又聊了一下關於小萌病情的事。
大概過了半小時，其實中間安靜了一會兒，但是好像阮溪荷也沒有想要去休息的意思。
段清寒大概也知道他們此刻在想什麼。
果然還沒等自己主動開口，阮溪荷最後還是按捺不住“對了，清寒，關於小萌說的那個趙醫生……”
段清寒表情平靜地看了一眼窗外。
段家的老宅是很早以前的獨棟，所以又跟現在比較流行的彆墅區不太一樣，鄰居很少，從窗外看過去，隻能看到鬱鬱蔥蔥的樹木包裹著他們。
樹木太茂盛了，看不清月光。
今天有沒有月光？
段清寒思緒隨意的想著，好像是有的，在自己從趙媛離開的路上似乎看到了。
他沒有立刻回答阮溪荷的問題，因為他也知道他們估計還有話要說。
這一次開口的是段文生，不過既然沒有提趙媛的事，反而又把話題繞回了剛才的烘焙“沒想到你之前就會做這些東西，是我們對你關心不夠了……”
然後話鋒一轉。
“是在國外的時候自己學的，還是說，最近應該也有練習吧？”
段清寒看了段文生一眼，笑得很得體，但是也還帶著一點疏離。
“父親的意思是，好奇我有沒有給對方做過吧。”
段清寒笑笑直說“的確有過，但烘焙的技能也確實是在很多年前就學會了。”
阮溪荷不動聲色的扯了一下段文生的袖子，好像示意他彆說了，現在說這些無疑是火上澆油。
其實段清寒的餘光還是看到了，不過依然裝作沒有這件事發生。
沒有了小萌在，他依然會恭恭敬敬地叫著他們父親母親，而不是像小萌一樣，無所顧忌的喊他們爸爸媽媽。
中國的古語裡破鏡重圓是個很美好的詞彙，可是大家也都知道，裂痕還是會存在的。
“你爸不是那個意思，他也就是很好奇，所以就多問了兩句。”
阮溪荷連忙說道“那你跟那個趙小姐……”
“我跟她是什麼關係，現在進展到了哪一步，你們不是應該都清楚的嗎？”
段清寒很明顯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繞來繞去，所以直接說道。
他這麼一說，其實他的父母也知道，估計是張叔已經說了些什麼。
“我們也沒有彆的意思，你的選擇我們多半也不會乾涉，隻是……”
在對話裡，釋放出友好信息的前提和最後的轉折，明顯是後麵的轉折更重要。
“而且你們都知道了，我跟她現在還沒有在一起，那為什麼會突然提這件事呢？”
“我知道那個孩子是個好孩子，工作上看上去也很努力，而且就像小萌說的，確實大家也都喜歡她……”
段清寒了然。
其實阮溪荷這麼說就已經代表了，他們估計都已經把趙媛了解了個透徹。
聽得出來，對方應該沒有特彆討厭她，按照段清寒對自己父母的了解，如果真的會討厭趙媛的話，就不會這麼拐彎抹角的試探著說話了，而會直接在剛踏進家的前一步，就會讓張叔告訴自己，然後在席間言辭生硬的說，這不可取。
不過現在這麼猶豫的又想說，估計就是不討厭，但是可能也沒那麼滿意。
畢竟自己的父母，就是最經典的那個年代的珠聯璧合式的婚姻，雙方都有權有勢，有各自的利益和可以交換的東西，在結婚之前都沒見過麵，但結婚之後也慢慢組成了現在的家庭。
其實他們的家庭在某些方麵來說，也可以在外人眼光中稱得上是完美。
而沒那麼滿意，可能就是覺得趙媛估計確實隻是一個普通的醫生，沒有其他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