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他們幾人在聊到這個話題的時候，還帶著一點隔了一層隔閡的疏離客套，那無疑現在段清寒就是直接把這個問題在明麵上挑了出來。
果然在自己說完這句話之後，阮溪荷的臉變得有些微妙，甚至是有一點……不甘心？
反而在看到對方這樣的表情之後，段清寒卻比剛才更自如了一點，就好像是她現在的表情，也印證了自己的某些心理的想法。
“所以母親剛才一直覺得，我應該在這一段關係裡麵掌握主動權，是嗎？”
阮溪荷歎了一口氣，第一次有點語無倫次“不是的，我是……”
她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可能自己也覺得此刻的否定非常蒼白，段清寒本來就已經切中了她心裡麵所想的那些問題。
“我的意思也不是要你在這段關係裡麵掌握主動權，隻是……”
“隻是你沒想到，我的箭頭可能比對方的要深。”
這一次阮溪荷沒有否認，看來就是認可了段清寒的話。
“做父母的也沒有彆的意思，確實是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在各種事情上吃虧，我也知道對方一定是個好姑娘，不然你也不會喜歡，隻是……”
既然段清寒自己把問題敞開說了，那阮溪荷也就沒有再繼續拐彎抹角的意思了“隻是你也要理解我們做父母的擔心。”
段清寒還沒繼續說話，阮溪荷乾脆還是把最開始的想法說了出來“所以……一定要是這個孩子嗎？”
“我的意思是……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嗎？在你今後的擇偶路上，是不是隻有這一個答案？”
像是想要掩蓋自己說這句話時的心虛，阮溪荷又忍不住多說了一句“我這句話隻是一個假設，並不是要拆散你們的意思，媽媽也不是那樣的人……”
然而段清寒聽到這句話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我今後會不會跟她在一起，這件事情我確實不太清楚。”
段清寒說道“因為這並不是由我的個人意誌就可以決定的，如果她最後依然拒絕了我，那我確實也隻能認清這個事實。”
“但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什麼其他的理由。”
至少話說到這個份上，其實也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然而阮溪荷還是有些不甘心似的，頓了頓又想說“那如果也許有這樣的例外的話，媽媽這邊也可以幫忙……”
隻是話說到一半，才驀地想起剛才段清寒跟自己說話時的神情，又想起這些年因為段萌出生後她跟丈夫做的反思，最後還是自己硬生生截住話頭“……罷了。”
“你想做怎麼樣的選擇，就去做吧。”
好像段清寒也有一些意外的看過來，似乎沒想到阮溪荷就這樣放棄了自己剛才想說的話。
阮溪荷的眼神看上去有些疲憊，但似乎也不是因為說不過段清寒而有的某種妥協，好像隻是這麼想著，便這麼說了。
也許剛才想說的話還有很多，比如還是忍不住想要給段清寒提些建議，忍不住想告訴他可以有更多的選擇，可是在看到段清寒眼神的那一瞬間，她又覺得，其實自己應該沒有這樣的資格再去乾涉他的人生了。
“不過很可惜，媽媽在這方麵也沒什麼經驗，所以給不了你什麼建議。”
畢竟她跟段文生也隻是普通的聯姻罷了“但如果需要幫忙的話，還是希望你可以告訴我們。”
段文生沒有說話，但在旁邊沉默的點了點頭，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段清寒的確沒想到是現在這個走向。
按照父母曾經的習慣，說不定雖然會覺得不禮貌，但是還是會提出自己的想法，然後又用“我們沒有在強迫你”的方式，把那些希望他做的事情包裝好，變成看上去人畜無害的甜蜜話術。
段清寒心裡有些無味雜陳，可是臨到嘴邊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畢竟他們缺乏交流太久太久了。
這個時候段萌也跟著阿姨洗漱出來，換了一套可愛的睡衣，並不知道剛才父母跟哥哥聊了什麼的她，此刻興奮地衝出來，還因為哥哥今天回家了感到高興，抱住段清寒的腿“那我要去睡覺了！那明天是不是就可以拿蛋糕當早餐了！？”
見段清寒點頭，小姑娘臉上樂開了，第一次如此主動的回去上床睡覺。
段清寒跟父母的話題也因此被打斷，雙方也沒有再繼續聊這個話題的意願了。
“先把小萌的病照看好要緊。”
段清寒站起來說“你們也早些休息。”
而沒有說完的話，三個人其實也心知肚明。
段清寒意識到父母確實在嘗試著不像之前那般強勢，或者對自己的人生充滿掌控欲——即使是用溫和態度包裹著的掌控欲也是掌控欲。
一時間心裡有些感慨，又覺得不管怎麼說，這也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的一種，總歸沒什麼可以指摘的。
這個時候阿姨也給他們倒了晚上的安神茶，段清寒低頭看著手裡的杯子，心裡無端冒出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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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今天晚上跟趙媛去家居店的杯子還是買少了。
早知道再買一套了，這個老宅也可以用。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的段清寒回過神來，然後哂笑了一下。
在城市的另一頭，章希乾正站在公司樓下的冷風裡。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現在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這段時間家裡麵還在忙他跟寧沐秋的婚事，畢竟這件事情是兩人一同促成的，所以這一次章希乾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習慣性的當甩手掌櫃，還真的跟母親找的那些策劃人聊了聊，問他們到時候婚禮想要怎麼策劃。
兩家人好像對這個婚事都非常積極，因此從之前訂婚之後就一直想要繼續把這件事情往前推進，可能也跟寧沐秋之前表現的模樣有關係。
畢竟按照他們父母的角度來看，寧沐秋之前在很多人麵前都表達過對自己有興趣，而自己又在那一場壽宴中明確的說過拒絕，結果最後又登門道歉拜訪……總而言之這件事確實充滿了烏龍，而寧家人肯定也想要一個麵子，所以不僅要訂婚儀式非常高調，連婚禮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豪華奢靡的細節。
而在章希乾的計劃裡，在舉行完婚禮過後，他也的確就應該接手家裡的事情了。
這種時候就能體現出兩家聯姻的好處來，不管是這段時間上漲的股價還是今後可能會促成的利益交換，從經濟層麵上來說，確實對兩家人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畢竟在現在這種節點，如果自己跟其他陌生的女性結婚，說不定股東還會有意見。但如果是寧沐秋的話，事情其實就很好解決，因為大家都希望自己的飯碗能掙得更多，所以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
但問題是……
章希乾下午才見了婚禮的策劃，對方是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的時髦男性，據說是之前在秀場做過總導演，很有自己的見解和設計感，五官是柔美的，透露出一點不屬於男性的氣質。
雖然有的時候時尚這方麵確實對充滿陽剛之氣的男性比較排斥，但這也並非沒有道理。
而且身在時尚圈的男性通常是在性取向方麵都有些令人玩味，拋開彆的不說，至少他們願意在時尚圈這一塊精致的打扮自己，又把這份設計感傳遞給他人，確實是一般比較陽剛的男性做不到的。
負責策劃的這個人叫edard，在見到章希乾的時候，就非常熱情的跟他打了招呼。
“您就是章少吧？”edard雌雄莫辯的臉上浮現出非常熱情的笑容，絲毫看不出一點虛偽，而且說話的聲音跟語調都令人感到舒適。
edard專門找章希乾喜歡的話題聊，因此就算章希乾對婚禮策劃這件事情並不是太感興趣，但也依然跟對方有來有回的交流起來。
很明顯edard很有經驗，也估計是稍微在來之前知道了一些相關的事情，所以並沒有特彆詢問他跟寧沐秋的關係，而是儘量往正事上麵考慮。
但有些問題確實還是要問清楚的。
“婚禮上的鮮花的話，我們到時候會給你們先出一版打樣，如果您覺得ok合適，我們再用您的要求來打造花牆。放心吧，空運過來的鮮花會從婚禮地點一直鋪到外圍，而且效果應該您不用太擔心。”
edard說著，還誇讚起他們當時的訂婚宴來“當時您跟寧小姐的訂婚宴，我們都慕名去了解了，煙花很漂亮。”
“這一次也定了那家的煙花。”章希乾點點頭應道，“如果還是同一批次的煙花的話，您看看是不是需要再補充點什麼元素能讓畫麵更豐富一點？”
“元素的話……”edard轉著筆思考到，“或許如果您沒有特殊要求的話，寧小姐喜歡什麼樣的元素？”
這一句話就把章希乾給問倒了。
是啊，寧沐秋喜歡什麼花他怎麼會知道？
至於喜歡的電影和元素，那更是……一問三不知。
但很明顯，edard其實也是做好了相應準備來的，因此在章希乾沉默了兩秒之後，他就主動換了一個話題“或者我們先考慮一下大概的布景？”
“我知道您可能在想寧小姐可能最喜歡那種類型，如果方便的話，你也可以過兩天再告訴我的，我們再做打算也沒問題。”
章希乾扯了扯嘴角，對edard笑笑“好。”
edard不愧是專業的設計師，在談話溝通方麵也很有一手，因此在把這個話題聊完之後，又引導性的讓章希乾給出自己一個更明確的方案，他們好繼續順著他的要求做下去。
而在溝通了一個下午之後，章希乾確實也意識到一個問題。
雖然自己跟寧沐秋確實是商量好了，隻是結個婚給兩家看，順便也增長一下兩家的生意，但是這種麵子工程還是得有的，因此估計還是得找寧沐秋問一問。
章希乾送走了edard，然後把剛才他說的話都在心裡列了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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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寧沐秋早出晚歸，兩人依然是之前說過的舍友的關係，不過偶爾碰上麵的話還會一起吃飯，總歸沒有之前那麼尷尬了。
估計是住在同一屋簷下之後，寧沐秋也終於釋放了點天性，沒有像之前他看到的那樣，好像真的是個完美無瑕的千金。
寧沐秋總喜歡點甜食，而且每次一點就要點很多很多，最開始送餐的人還以為是什麼公司團建之類的規模，結果後麵也漸漸熟悉了，就不再問。
雖然寧沐秋確實在吃甜點方麵頗有天賦，基本上真的能一個人乾掉一大桌，不過偶爾還會有口味不合她心意的時候，吃著吃著還會有點生氣。
其實也能從這些細節裡麵看出來，她性格依然有點嬌縱的底色，不過總體也無傷大雅。
章希乾有時候半夜出來還看到桌子上堆著一大堆吃上的甜點，不過第二天就被阿姨收走了。
兩人有一次在吃飯的時候，章希乾提過這個問題，寧沐秋非常乾脆的點點頭說“你不懂，這是另外一種方式的生酮飲食。”
之前也知道，不管怎麼說，現在兩人也就隻是一個同居室友的關係，怎麼又輪不到自己管她，更何況寧沐秋似乎每天在下班之前還會在公司裡麵健身，因此在健康上麵應該沒有受到太大影響，這才不再提這件事。
不過後麵寧沐秋偶爾在買甜品的時候也會多備幾份。
然後在手機上給章希乾發消息，讓他可以出來當夜宵吃。
因為作息和工作性質不一樣，章希乾還在各種跟相關的人事對接，而寧沐秋公司正好又有其他的事，基本上都是早出晚歸，因此兩人的作息也不太相同，所以最後一來二去，兩個人的交流基本上都停留在手機上。
關鍵是聊著聊著還挺順暢的。
一開始張倩倩也覺得這種同住一屋簷下可什麼都需要用手機溝通的關係是不是有點不正常，但是兩個人好像也確實對這樣的相處模式感到輕鬆，因此就沒有人再提出過彆的什麼異議。
更何況有的時候見不上麵，偶爾在手機上聊一兩句天，竟然還有一種同城網友的感覺。
……怎麼不算一種新的體驗，挺新奇的。
因此在跟edard道彆之後，章希乾看的手機上有一條新的留言是來自寧沐秋的。
可能是因為最近寧沐秋的公司加班太嚴重，而且她又的確是從基層做起的，雖然現在已經換了部門，但依然忙得不可開交。
所以有的時候寧沐秋找不到人說，還會跟章希乾吐槽一兩句。
比如現在。
“今天主管又要加班啊啊啊啊啊啊，我本來還定了今天晚上的甜點夜宵的，讓他們等會兒給我送到家裡，看來得讓你幫我收一下了。”
“這次是荔枝綠茶口味！你要是想吃可以試試，如果不吃的話記得幫我放冰箱，或者拿個冰袋繼續保存著，不然到時候化了就不好了……”
“好痛苦啊，人為什麼要加班。”
雖然嘴上喊著痛苦，但因為寧沐秋畢竟是在為自己家裡的公司工作，所以還是會堅持下去的。
章希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可能是因為今天剛跟edard聊完之後，太多的問題沒有得到解答，想要從寧沐秋這邊多了解了解，然後好給對方確定一個更明確的方案。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最近都沒怎麼出去跟朋友聚會，偶爾出來散散步，還覺得心曠神怡。
於是當章希乾自己一直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替寧沐秋收了送到家裡的那塊蛋糕，然後好好的用保溫袋加的冰塊保存好，就拎著走了出來。
也許是因為現在太多人都在稱讚他跟她的關係，都在說他們是一對多麼完美的神仙眷侶，可是也確實隻有他們兩人知道這段關係之後的本質。
更何況寧沐秋也說了，沒必要真的弄得那麼僵，兩人畢竟還是要一起相處很久的。
寧沐秋的公司在城市的高新區，她之所以會願意在這個地方住，也是因為離公司比較近。
章希乾覺得自己現在時間還早，而且今天該做的事也做完了，索性無聊。既然寧沐秋這麼想吃蛋糕，那其實給她送過去應該也沒什麼關係。
他也沒叫司機跟過來，自己打了個車就去了她公司樓下。
在車上的時候，他還順便給寧沐秋回複了。
“蛋糕收到了。”
“怎麼樣怎麼樣你吃了嗎！！還是說你先幫我放到冰箱裡麵？完了本來還不太餓的，被你這麼一說還真餓起來了。”
“公司食堂味道其實還不錯，但是我現在就挺想吃甜點的，但那家店我問了，重新預約還得兩個小時，還是算了。”
“你要是餓了也可以嘗嘗！他們家的口味真的還不錯！而且這是新品，我沒有嘗過，就勉為其難讓你幫我代為品嘗了……”
章希乾已經在路上了，不過還是很好奇。
“真這麼好吃？”
“難道不是因為你的甜食腦袋給出了濾鏡？”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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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質疑我彆的，但是不能質疑我對甜品的品鑒能力！！這家店是我吃了上百家之後，還決定繼續訂購的店，你說厲不厲害！”
“你就試試吧，我覺得等我回去之後可能口感都不好了，明天再定一份就行。”
章希乾看著自己在車上拎著的蛋糕，忽然又覺得這一趟應該也不算白跑。
也覺得剛才在edard的問自己對方喜好的時候，他應該能很快的回答出來，關於寧沐秋喜歡甜甜這一個顯而易見的嗜好。
過了十分鐘，他就已經站在寧沐秋的公司樓下了。
明明來的時候想的很好，可是現在到樓下又不知道該怎麼起這個頭。
要怎麼跟她發消息顯得自然一點？
跟寧沐秋說你的室友給你送餐了，下來取一下？
還是直接裝作自己隻是路過順便幫她帶一帶？
又或許最好不要自己出麵，直接交給公司前台？
可是他又不知道寧沐秋在公司裡現在的地位是什麼樣的，大部分人知不知道他是寧總的女兒，如果自己貿然送過去，說不定還會引發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於是章希乾在深秋的傍晚，穿著單薄的外套，站在寧沐秋公司樓下。
足足猶豫了五分鐘，還是決定開門見山。
“現在忙嗎？”
……結果沒想到開門見山的第一句話還是十分俗套的變成這樣的四個字。
章希乾也覺得自己可笑，好歹自己之前有那麼多的情感經曆，在某些方麵來說其實還是能上是經驗豐富，那麼多能用上的開場白，結果都沒派上用場，最後居然真的跟個愣頭青似的，問對方在不在。
還好寧沐秋沒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