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庭也看見了,他鬆了口氣。兩人走近那座房子才看清,這是座獨門獨院的二進四合院。院內鬆柏蒼翠,亭亭如蓋。掩映著裡麵房間走廊。
羅庭上前叩響了大門,良久,一陣橐橐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緊接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打開了門。
羅庭忙道:“老人家,我倆人急於趕路,錯過了宿頭,請老人家行個方便”。
老人似乎心事重重,歎了口氣,道:“不是老兒不近人情,今晚家裡實在不方便留二位。請二位多包函”。說完就要關門,羅庭看他神色,似乎有難言之隱,他也不想為難老人家,但看看周圍幾座房子。都是低矮的茅草房。羅庭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中生活,知道這樣環境中生活的家庭,根本沒有多餘的房間,看看天色己晚,再不找個房間真的要露宿野地了。
他一把推住門。笑道:“老人家,我兩人隻借宿一宵,沒有住房,給個柴房也成,再說我們不白住”。
“公子”老人無奈地道:“這裡頭不是錢的事,實不想瞞,我家今夜將會出大事,我怕留你們會害了你們”。
羅庭和金鳳兩人驚訝地對視一眼,難怪老人家看起來憂心忡忡。羅庭笑道:“老人家,你家出什麼大事。給我們說說。也許我們能給你出出主意”。
“這”,老人猶豫一下,然後道:“我看二位年紀輕輕。氣度不凡,定不是凶惡狡詐之徒,跟你說說也無妨。前天,來了一夥黑衣人。希望我家主人將家傳寶貝‘僻毒神珠`高價賣給他,這是我家主人十輩傳下來的,雖不是價值連城,但意義非比尋常,見我家主人不肯,那夥人便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地明搶,未曾想都是三腳貓功夫,被我家主人輕而易舉地打得落荒而逃,但他們卻不肯善罷乾休。揚言今晚會再來,我們主人本想報官。眼見衙門裡的衙役更不如三腳貓。就絕了報官的心思,現今主人組織了家裡的仆人家丁。正嚴陣以待呢,瞧你們這細皮嫩肉的柔弱樣,我確是好心,怕一會打起來。兵凶戰危,刀劍無眼,你們磕了碰了,豈不是我害了你的”。
羅庭卻心中一動。他們是來搶人家家傳寶物。曾有一夥人也是去東望神院搶寶物的,他們是否有可能是一夥人呢。如果是一夥人。如果今晚抓他一個,找到滅東望神院的凶手不是輕而易舉。想到這裡,羅庭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激動。道:“老人家,你放心,我倆久在外麵行走,也學了一些防身之術。雖然不甚高強,防身卻儘夠用的,再說,現在我們沒地可去。你再不收留我們,我們真的要露宿在外麵了”。
老人見羅庭說得可憐兮兮的,又上下審視了他們幾眼,見羅庭雖笑容滿麵,卻也氣定神閒。似乎是個練家子。又想著這左右確無更好借宿之地,便動了側隱之心。道:“這是不由我作主,我須問過老爺才行”。
見老人口氣有所鬆動,羅庭便覺事有可為。忙道:“老人家,能否帶我們去見見你家主人,我去當麵跟他溝通”。
“進來吧”。
“多謝”。羅庭一揖致意,兩人跟在老人身後一步一趨地廝跟著。三人踅過照壁便進入前廳大院中,羅庭仔細觀察四周。發現青石鋪就正中大道兩邊都植滿了翠柏,在幽暗昏朦的夜裡顯得墨麻蒼勁,象一群令人無法捉摸的鬼魅一般,虎視眈眈地注視庭院裡的一舉一動。似手隻要發現不對勁就會立刻撲過來咬你一口。
前廳裡燈火輝煌,一男一女分坐在八仙桌兩邊的太師椅上。男的約有五十上下,一對掃帚眉下一雙老鼠眼裡閃出黑幽幽的精光。嘴唇緊閉,瘦削的臉上肌肉繃得緊緊的。女的年紀和男的不相上下,大概保養有術,一張臉白嫩光潔,一雙黑漆微鼓的魚泡眼裡卻閃動著慈善平靜的光芒。在她身邊站著二十多歲的年青人,大約是男人的兒子。兩人象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隻年青人比他父親身材槐梧得多。站在那裡。穩穩的像一尊大力金剛神似的,目光炯炯地盯著外麵。十多個仆人雁翅形分站兩旁,手按腰刀,亳無表情的麵孔如石刻似的。一動不動地挺身而立。
老人讓羅庭兩人站在門外,自進去稟告主人,主人卻早己看見羅庭兩人。心裡不由得一陣緊張。一按椅柄站立起來,不待老人開口,便問道:“徐洪,他們是什麼人”?
“老爺”,徐洪一揖道:“這兩個年輕人因錯過宿頭想在家裡借宿一宵”。
“徐洪”!主人己成驚弓之鳥,一聽是外麵的人,瞬間來了脾氣。大聲喝斥老人“你老糊塗了不是。現在外麵強敵環視,你還敢帶人進來”!
“我跟他們說過實際情況。但他們說他的能自保,並且,我想這裡除了我們家。確沒有他們可容身之地”。
“我說的不是這個”主人心裡的火一竄一竄的。“知人知麵不知心的,你活了七十多歲了,這個道理你不懂嗎”?
門外的金鳳聽見這一番剜筋剔骨的話。心裡早來了氣,思來想去,終於忍不住,幾步跨上前去,眼神閃著冷峻的光。冷笑道:“主人家。我們既非雞鳴狗盜之輩,又非打家劫舍之徒。我們隻不過錯過宿頭,想在這裡借宿一宵而已。哪裡就妨礙了你們的大事。你不同意可以光明正大地說。犯不著明槍喑劍”。
一番話侃侃而言。擲地有聲,主人家被她突入其的嗆聲。也驚得一呆,半晌才清醒過來,餓狼一般的眼神,惡狠狠地盯著金鳳,良久,才冷笑道:“這是誰家的小丫頭,這麼不懂禮貌”。
羅庭怕他出其不易地出手。金鳳防不勝防。便站到她身邊。準備隨時出手應付。金鳳見羅庭來了。她更加底氣十足。亢聲道:“我不是小丫頭,本姑娘姓金名鳳,我倒要請教前輩,我既無出言不遜之語,又無攻擊侮辱之言。何以無禮”金鳳全無懼色,正色凜然地道:“我們進來,是想與前輩正常溝通,希望前輩能體涼我們旅途之人的難處,行個方便。前輩卻連問都不問我們一下,就認定我們的目的不純。未免有失偏頗”。
一番話振振有詞,又句句是實。主家一家三口似乎沒想到這個小姑娘會見縫插針地抓人話中的漏洞,不禁麵麵相覷。移時,男的才粗重地呼出一口氣,臉色也變得柔和下來,道:“難道,剛才徐洪沒跟你們說,這裡今夜將發生一場血戰嗎”?
“知道”。全鳳滿不在乎地一笑:“老伯已告訴我們,我們仍是局外人。他們的目的隻是你們的寶貝。與我們不相乾。想他們也不會為難我們,再說我們能在外麵奔走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說不準。到時還能助你們一臂之力呢”。
“你們”?男的目光灼然一閃,隨即又暗淡下來。他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金鳳二人,男的俊美飄逸,女的漂亮柔弱,怎麼看都不像是修為高強之人。如果留下他,又怕他們真是和前天的匪徒是一夥的,到時和他同夥裡應外合。自己本就勝算不大。匪徒再加這二位,自己豈不是死路一條。即使不是一夥。知人知麵不知心。誰能保證他們不會覬覦我家的寶貝,待到雙方兩敗俱傷之際,他們坐收漁翁之利。吃虧倒黴的還是自己。如果不留他們,又顯得自已小家孑氣。見落難之人毫無側隱之心,此事若傳到外麵去,對自己的名譽有損。他猶豫好一會。又看看外麵的天氣,像要下定決心似的,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然後說道:“二位執意要住,小老兒就勉為其難。但是有一點我得提醒你們,在我這裡。安全我不負責任”。
反正現在已無退路。就豪賭一把,賭兩人修為高能在自己危急時刻真能助自己一把。如果賭輸了,就隻能再世為人。
他的心思,羅庭自然猜測不到。他見主家應承了。心裡暗自高興,“這個不需前輩操心,晚輩自已照顧自己”。
“那好,徐洪給位公子,姑娘安排房間”。
徐洪帶著羅庭兩人轉過大廳,踅過垂花門。在後院給安排一間房。
“前輩”,羅庭有些尷尬,忙笑道:“前輩我們要兩間”。
徐洪疑惑地看著羅庭,“你們不是夫妻嗎”,
“不是”。羅庭不好意思,金鳳卻噪滿臉通紅。
“噢”。徐洪答應著,給他們開了兩個房間。
夜,昏暗的夜,暗得讓人心悸,喑得讓人恐怖。羅庭躺在床上,眼睛呆呆地盯著蚊帳頂。思緒紛至遝來,三個月了,自己東奔西跑,追尋“寒冰劍”的下落,卻如泥牛入海一般,一點消息也找不到。“寒冰劍”究竟在哪兒呢。羅庭此刻的心境如同剛才老人的歎息,無助,迷芒,困惑,沮喪。
正想著,門卻不應時地“篤篤”響了聽那聲音就知道是金鳳來了,羅庭正煩燥,便不想開門。他以為自己不開門金鳳會自行離去,但他錯了。那響聲壓根錯會了羅庭的意思。仍契而不舍地響著。羅庭無奈隻好翻身下床開門。金鳳一見羅庭神色不對,不解地笑問道:“怎麼啦,拉著個臉”。
羅庭心煩意悶,便不理她,轉回身坐在床邊,一聲不吭。全鳳見他一臉沮喪,也猜不透他的心思。走過來挨著羅庭坐下,關切地問道:“庭哥,怎麼啦”。
羅庭抬起頭,眼神擾鬱而迷茫,盯著窗外黑沉沉的夜空。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想起了師伯的囑托,想起了母親的期盼,本想著再怎麼著困難,憑著我的聰明和睿智,抽絲剝繭,總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沒想到這麼難。竟如大海撈針。它能瞧見你,你卻瞧不見它,茫茫大地,我竟找不到一處入口,我到底高估了自己”。
“庭哥,不要這麼垂頭喪氣,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萬片枯葉中,總有一片會落在我們頭頂上”。
“你說的道理我都懂”。羅庭自失地一笑道:“也許真是我太性急了。想早點找到仇人。尋回“寒冰劍”。複興東望神院。奈何運道不作美啊。徒有心而無成果”。
羅庭正唉歎著忽聽前院一陣喧鬨聲傳來,羅庭心下一沉,兩人對視一眼:來了。
兩人吹滅燈,走出房間,雙雙飄上前廳院中一棵蒼柏上,通過樹枝間縫隙偷偷向下望。
就見前廳院內燈火通明,如同白晝,三十多個黑衣蒙麵人站在老人的對麵,都是眼露凶光。
主家卻臉色平靜。雙手一揖道:“各位好漢。我已再三致意,此係本人傳家之寶,概不外賣。今夜各位好漢持械而來,想必作足了準備。我們雖學藝未精。少不得奮力一博。各位能否接得住。可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徐華”,為首的蒙麵人“桀桀”一笑。道:“你不要這麼得意,你想著打傷了我幾個下屬,就自視過高,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普天之下高過你修為的人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我既然來了,必定有十成的把握,你沒必要為了一顆珠子而自毀家庭。我不忍心,難道你就忍心。乖乖賣給我,我給個好價錢,你好我好大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