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靖海上水麵破開，離珠被幽光包裹著輕飄飄落到了岸邊，旁邊靈嵐一直目光緊鎖著海麵，見到離珠出來，連忙跑了過來。
魂魄歸位後，離珠卻並未急著睜眼，依舊躺在靈嵐背上。
“主人？”靈嵐見狀，遲疑開口，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擔憂。
“無事，你先帶著我走一段吧。”離珠閉眼躺在靈嵐背上，平複著魂魄歸位後帶來的不適感，“下一處去妖界。”
靈嵐應了一聲，穩穩馱著離珠踏上虛空直奔妖界而去。
靈嵐本就是妖獸，且是明鏡洞天內鬼翼虎族群的虎王，對妖界入口更是不陌生。
妖界各族群組成複雜，並非所有的妖都聚集在妖界，自誕生之處便不在妖界的根據其種族在各地產生了大大小小的根據地，如白鷺洲上蠱族主要聚集在南境，霧仙一族則多聚集於北境。
妖界有妖皇號令諸妖，妖皇麾下則有無數妖王統領各族，除了那些分散於各處的種族之外，大多數妖都聚居於妖界。
而這所謂的妖界，其實主要指的是曆任妖皇所居之處及其周邊部分城池所構成的地界——雲昆界域。
妖皇由各族妖王相鬥後的勝出者擔任，講究一個“風水輪流轉”，勝出者繼任妖皇後其所屬族群的地位也會跟著水漲船高。
上一次流逸大張旗鼓返回妖界，正是因為妖皇之事。
彼時各族妖王皆聚於雲昆界域中，欲一奪妖皇之位，然而在將決出最終勝者之時，那傳說中隕落的妖皇卻是毫發無傷地出現在雲昆界域中，妖皇爭奪一事就此平息。
後來據說妖界多族妖王都發生了更迭，其中更具體的已然不得而知，眾人隻猜測恐怕是妖皇對部分勢大的妖王心生不滿，故而來了這麼一招，想挑出那些野心勃勃的妖王。
流逸的主要目的是將戰場讓出來給玉極殿，借玉極殿之手除去倉卯，事實上流逸本人對妖皇之位卻是無甚興趣，因此蠱族對妖皇之位的態度不可違不敷衍。
得益於她的敷衍態度，如今蠱族依然安穩無事。
扶澤說當初布下陣法之事是經過妖皇的同意的，因此離珠進入妖界後徑直去見了妖皇。
雲昆殿上，早已白發蒼蒼垂垂老矣的妖皇尤澤高坐其上，離珠向他見禮時也隻是隨意地擺了擺手。
“仙子來此，可是仙尊有事？”與百年便為一生的普通人不同，妖族自誕生之初便擁有比尋常人更多的壽數，修煉之後壽命更是進一步延長。
受特殊的天地規則庇佑，妖族能化形的大妖中多的是幾千歲仍是青春年少之輩，如尤澤這般將自己的蒼老之態暴露得徹徹底底的，基本都是壽數將儘的。
妖皇如今這模樣，隻怕各族妖王早已蠢蠢欲動。他上一次能借計謀除去那些公然展露野心的妖王，這一次卻是束手無策了。
他確實是要死了。
“在下受師尊之命前來補全昔日仙尊布下的陣法。”離珠講明來意，順便將羽清的身份牌拿了出來，“師尊信物在此。”
尤澤渾濁的眼睛已然看不清遠處的情況，聽到離珠說帶了羽清的信物，他也並無查看的打算，隻是隨意地點了點頭“仙尊當真是料事如神。”
離珠一頭霧水。
這說的是什麼？師尊又算到什麼了？
尤澤沒有為離珠解惑的義務。隻見他探出枯瘦的指尖，將一點妖力注入身下的椅子扶手後，便有一個陣法自他腳底浮現，尤澤恰在這陣法中央。
離珠揚了揚眉，看這樣子，妖皇是守陣人？
離珠拿出毛筆正欲補全陣法，卻見尤澤遲緩開口“我有一事相求，想請仙子代為轉告仙尊。”
頓住腳步，離珠躬身行禮“您請說。”
“這守陣之人，能不能……”妖皇的聲音細聽來竟有些顫抖，說著說著還哽咽了下，“能不能換一個……”
離珠並未立刻開口，直起身來後她麵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為何妖王陛下會想換守陣人？據晚輩所知，這守陣人一旦確定便是與這陣法捆綁在了一起，除非陣法消弭，否則絕無換人的可能。”
她本以為妖皇是守陣人，大限將近時正好趕上羽清要用這陣法，所以尤澤才會說羽清料事如神。甚至現下尤澤說要換人，離珠想的都是或許他想再多活幾日，所以才想了這麼個主意。
但如今看他這神情，似乎事實並非如此。
聽完離珠的話後，尤澤仿佛突然被抽空了力氣一般，頹然往後靠去，眼中浮動著離珠看不懂的情緒“可是仙尊當真狠得下心嗎？”
“仙尊曾說，守這陣法之人，也會受陣法影響，他根骨特殊乃是可造之材，她叫我考慮清楚，不要白白埋沒了此等資質。”尤澤歎了口氣，“可惜當時我與問雪起了爭執，一怒之下便同意了。”
離珠愣了下。
妖皇這是在和她說什麼東西？他和閻王問雪又扯上什麼關係了？閻王和妖皇的事情，也是她能聽的？
“問雪還在等著我們一家三口團聚，我卻背著她害了自己的孩子……”說至此處，尤澤捂著臉低低笑了兩聲，“我對不起然兒……”
離珠麵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心頭升起一股詭異的直覺，幾乎快要促使她不管不顧地衝上去捂住尤澤的嘴。
“我對不起他們母子，但在死之前，還是想要為然兒爭取一把。”渾濁的眼動了動，目光落在了離珠身上，尤澤一字一句，每個字卻重若千鈞砸在離珠心上。
“仙尊既願意收然兒為徒，為何忍心如此害自己的弟子？”尤澤的語氣平靜極了，仿佛隻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而非直擊靈魂的詰問。
“什麼……？”離珠腦中嗡然一聲，麵上露出了恍惚的表情，艱難開口，“您在說什麼……？”
她是不是聽錯了？妖皇這話，是說妖界的這個陣法，守陣人是羽清的弟子？
羽清座下八位弟子，唯一名字裡有然的，隻有一個，離珠的七師兄，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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