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充家世簿閥乃是重罪,此人一句戲謔的質問便已將蕭錦玉陷入絕境之地。
同樣易了容佯裝蘭陵王護衛的鳳凰不禁擔憂的握緊了拳,這時,高長恭厲聲回道:“她的身份,高某最是清楚,是不是冒充,還輪不到諸位來論斷!”
這時,崔恒與李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要想知道他是不是冒充,又有何難?王謝子弟之高才,世不多見,我等今日在此辯難,他若是能贏得了諸位,才華顯著自是不必多說!”
崔恒說道,言罷亦有些擔憂的看向了已易容僑裝成謝臻的蕭錦玉。
“倘若贏不了呢,又當如何?”宇文會誚笑的問。
“那自是要以冒充家世簿閥來論罪!”陳叔陵接道。
高長恭神色一沉,蕭顯眸中亦露擔憂。
“清談雅集乃是眾士子們暢所欲言,一展才華的地方,始興王為何如此咄咄逼人呢?”李謐忍不住接了一句。
陳叔陵冷哼了一聲,正欲說什麼,耳邊卻傳來蕭錦玉冷誚的一句:“好啊!如此說來,今日諸君皆會向我問難?”
“那麼誰先來?”
她竟然說好!她竟如此從容不迫的問誰先來,如此自信,如此囂張不可一世!
徐陵不由得好奇的看了過來,似靜待著一場好戲。
“那便以剛才蕭顯為韓子高辯護一事來說事,何時孌人弄臣也值得稱讚了?”
問話的依舊是剛才向蕭顯提問的一位文士,蕭錦玉冷冷的看了這文士一眼,心知他這是故意要陷蕭顯於不忠不義之境地,畢竟韓子高是以謀反之罪名被當今的天子陳頊所殺。
“處尊居顯,未必賢,遇也;位卑在下,未必愚,不遇也。昔日王充作《論衡》,便是告訴世人,處高位者未必賢,位卑者也未必愚,這實乃顯而易見之事,
伊摯為一國之相,曾經卻是莘國君之奴隸,韓信領兵百萬,亦受過胯下之辱,漢高祖劉邦更是出身農家,便是我們陳國的陛下,不也出身於草莽之中嗎?
這位使君,你適才的這一問,到底置陛下於何地啊?”
那文士頓時大駭,額頭上冒出屢屢汗珠。
這時的蕭錦玉又繼續道:“英雄不問出身,韓將軍至死忠於陳國,伊尹曾言,任官惟賢才,左右惟其人,明德則天下存,失德則天下亡,我朝天子亦是任用賢能之明君,又怎會如使君這般溥見,以貌或身份來論人呢?”
這句話一出,蕭顯心中甚喜又驚:這是連陛下的口都堵住了!
而果然,整個山頂上又是一靜,無人再敢反駁,誰敢說陛下不賢明?
就連躲在一處旁聽的陳頊也不禁暗自握緊了手,透過樹葉縫隙將目光投向了一身烏衣打扮的“謝臻”!
“陛下,可要出去叫那謝臻來問話?”一旁的內侍問道。
陳頊擺了擺手:“不必,先看看,她是否能像昔日的範縝一樣,辯摧眾口,日服千人?”
“還有誰,欲向我問難?”
這時的蕭錦玉朗聲問眾人,目光更是清絕而銳利,掃過在場的眾文士及年輕的郎君。
“敢問這位謝氏臻郎,女色禍國可謂真理,昔有妲己褒姒亡國,前朝南齊更有潘妃誤國,所謂鄭聲淫樂,亡國者是否皆為女色所致?”
問話的是一位年輕的郎君。
他這一問,令得蕭錦玉不免輕笑起來。
“女色禍國,似有其事,但究其根本,難道不是那一國之君安於享樂,貪圖美色所致嗎?為君者,若能克製私欲,正身立行,親賢臣,遠小人,又豈會有酒池肉林、烽火戲諸候之事,又豈會有東昏候大興土木使民不聊生,肆意殺戮而使眾臣逼反呢?
由此可見,為君不仁,殘暴酷虐,必使人心離散,國勢衰微,而至天罰!”
最後四個字出,眾人儘皆屏住了呼吸:這小郎君還真是敢說啊!
這不是在教一國之君該怎樣行為君之道麼?
此時便是連高長恭都黯然變了神色,而事實上,在蕭錦玉第一句辯論如珠玉般吐出時,他心中的震驚便可用驚濤駭浪來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