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裴縉而言,無論是溫以徹望向柏鳶時眼底有意無意流露出來的珍重,還是他在與柏鳶交談間淺含笑意、從未垂下過的嘴角,都無聲地昭示著他對柏鳶的特彆與格外在意。
這令溫以徹所宣稱的‘隻把柏鳶當妹妹’,又以兄長自居的辯解,在他實際的舉動和呈現出的事實麵前,更顯蒼白無力。
裴大少爺是獨生子不假,一個人獨慣了,從小到大也不知道什麼叫做兄友弟恭。
但他那些發小和朋友們,可不全是獨子獨女。
其中,家裡兄弟姐妹齊全的大有人在。
俗話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
裴縉自然也見過正常兄妹在一塊兒是如何相處的。
要麼跟歡喜冤家似的見麵就吵架拌嘴,要麼就是那種令人看到隻會覺得溫馨的兄妹和睦。
但無論怎樣,都跟溫以徹所表現出來的相差巨大。
裴縉看著兩人的互動,總覺得其中還摻了點兒什麼彆的東西似的。
不純粹,私心味太重。
但要具體說究竟摻了什麼,一時間還真說不出個所以然。
裴縉觀察琢磨了好一會兒,終於在用餐快結束前,找到了那麼一點兒端倪,想明白了其中的緣故。
哪有正經兄長跟孔雀似的,當著妹妹的麵一刻不停地開屏的!
其他哥哥雖然也會在妹妹麵前樹立自己無所不能的形象,但出發點無一例外都是炫耀,又在弟弟妹妹們一聲聲‘哇’‘哇噻’‘哥哥你好厲害’中逐漸迷失自我。
總的來說,就是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可溫以徹卻截然不同。
溫以徹是在全方位無死角地給柏鳶展示他自己的優秀之處,從禮儀教養到修養內涵、乃至平衡複雜的人際關係,可謂從頭到腳、從上到下、連根頭發絲都挑不出錯的向柏鳶展示他的完美和處事能力。
也令裴縉無形中成了被他比下去的競品之一。
在成熟、穩重、識大體、懂進退、寬以待人的溫以徹麵前,裴縉就跟初入社會的毛頭小子愣頭青似的,哪哪都不對,哪哪都出錯。
可以說溫以徹早在剛遇見裴縉的時候,就被動開啟了雄競模式,處處掣肘又被悄無聲息針對的裴縉能覺得舒服就怪了。
試問,當你衣著隨意地跟女朋友出去吃飯,飯桌上坐了個一看就提前打扮過的精致男,問就是沒刻意挑過衣服,平時都這麼穿。
張嘴閉嘴就是“哇,你們關係真好啊”、“我好羨慕你男朋友”、“彆誤會,我們清清白白,彆為了我跟他鬨不愉快”、“我一直都她當妹妹,你不會介意吧”、“沒關係,都是我哪裡做的不好,才讓他誤會了”……
要不然就是“我也隻是讀名校、年輕有為、事業有成、獲獎無數、能力強、上進心強而已,比不上你男朋友啦,畢竟人活著,開心最重要!如果不是我這可惡的事業心作祟,我也想像他這麼無憂無慮沒心沒肺地度過一生呢!”
這誰能舒服得了???
裴縉……
綠茶!
是高級綠茶!
讓他碰到高級綠茶了!!!
這也就是裴縉還不認識秦令征,不知道也曾有人跟他一樣,從剛見到溫以徹起就覺得渾身不舒服,卻又說不上來哪裡不舒服、不對勁。
要是能有機會讓倆人坐在同一張桌子前,仔仔細細原原本本地複盤一遍溫以徹的行徑,秦令征肯定得蹦起來拍桌子
“對對對!!!就是醬嬸兒的!一點都沒錯!!!”
這就是長了腦子和沒長腦子的區彆了。
與裴縉不同,秦令征靠的是直覺和本能,他隻覺得溫以徹又怪又彆扭,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他連敵人是何麵目和本性都沒摸清楚呢,隻憑無能狂怒,能在溫以徹麵前落得好就怪了。
而裴縉靠的卻是分析和推理,腦子轉得又快,自然一察覺不對勁兒,就順藤摸瓜理出來了,同時又看了出溫以徹溫文爾雅地外表下,具有極強目的性的本來麵目。
然而,即便裴縉看出了溫以徹綠茶的本質,此時卻也對他無計可施。
要知道,如何跟綠茶打擂台,可是世界公認的未解難題之一。
綠茶往往本著得寸進尺的原則,你態度強勢,他就裝無辜和柔弱,你但凡表現出任何一點兒寬容大度,那對麵對能把你給的麵子當鞋墊子,踩著你的臉麵在你腦瓜頂上耀武揚威。
可謂進退兩難,極為被動。
所以,饒是裴縉此刻恨得牙癢癢,也不好在柏鳶麵前發作,給溫以徹借題發揮的機會。
自己現在本就被動、已經接連被對方比了下去,落得下風。
要是再鬨大了讓其他人看了笑話,給彼此難堪,那才真叫敗得徹底呢!
是以,裴縉也隻能一邊狠狠咬著食物,一邊在心裡腹誹溫以徹這個悶騷綠茶男。
明明就是喜歡,卻又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還非得當著柏鳶的麵開屏。
這不是悶騷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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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就是在國外,不在自己的地盤上,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
要是擱在海啟,他肯定得當場掀桌子把事情鬨大,最好鬨得人儘皆知,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人卑鄙可惡的綠茶嘴臉才好!!!
不過,就算裴縉此刻拿溫以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他也沒就此閒著。
而是在吃飯的同時,豎起耳朵留意溫以徹和柏鳶的每句對話。
試圖從兩人相熟的聊天中,找到有關那天溫以徹將自己錯認的那個什麼秦、什麼景的人的線索和蛛絲馬跡。
然而,不隻是恰巧,還是溫以徹有意避開和秦令征有關的話題。
整個晚餐時間,除了關心柏鳶在英國的住行、慶祝裴縉取得優異成績、跟柏鳶回憶些他倆小時候的事情、又談了談他未來的規劃和展望之外,再就是表達對柏鳶即將離開的不舍。
半個字都未提到過秦令征。
即便裴縉心裡再怎麼遺憾,也隻能作罷,虛與委蛇皮笑肉不笑地跟溫以徹握手告彆,手底下又暗自發力跟對方較勁兒,反倒低估了從小彈鋼琴人的握力,被溫以徹反將一軍後,把手背到伸手狂甩著手腕,笑容僵硬地結束了這場令他五味俱雜的慶功宴。
然而最令他嘔血的,是秦宮宴結束之後,他還得獨自一人坐車回酒店。
而溫以徹則憑借和柏鳶住得近的優勢,可以跟柏鳶兩人結伴而行,一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