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咱們已經停下……”
“已經與你說過,要叫我先生或是夫子。”
淳於越打斷了弟子鄧遲,抬起目光望了望一望遠處沒有邊際的長草,緩緩搖頭道:“嬴政下令百家前往九原,可不是為了讓我們傳學授道。
而是要將百家置於以一郡之地畫做的牢籠之中。”
低下頭揉了揉發脹發酸的腿,淳於越繼續輕聲道:“孟夫子曾言,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若是那半胡兒有旁的心思,各家怕是沒一人能免遭毒手。
若是真如詔書所言,各家乃是為國出力。
即便不以敬師行事,也不該如同看押囚徒一般。”
說到這,淳於越冷冷地哼了一聲道:“真如囚徒般入了滿是虎豹豺狼之地的九原,今後各家怕是連家臣都趕不上。
這世上沒有求人之人比被求之人還要蠻橫的道理。”
李斯不知是出於什麼目的,對淳於越又一次網開一麵。
沒有將淳於越列入遷往九原的博士與各家弟子之中。
並且還允許其帶著親授的弟子回到齊郡故地。
但淳於越卻無比憤怒地拒絕了李斯的這個好意。
百家都被遷往九原,單單讓他可以回到故地,明顯是在讓他成眾矢之的。
而除去這個緣由,黃品在宮宴上對焚書的求情,也讓事後複盤的淳於越生出一股錯覺。
認為黃品這個半胡兒雖然是個野蠻之人,但小聰慧還是有些的。
必然不敢將百家得罪的太死。
甚至是為了將九原經營好,更是要仰仗著他們這些博士與百家諸生。
既然是有求於他們,就該給出個該有的態度才對。
可這一路上隻給配了粗陋的大車與騾驢所乘,並且每日都要加緊趕路。
吃食上更是讓人難以下咽。
不但讓人苦不堪言,哪裡還有半分禮賢下士的樣子。
此外,一路隨行的還有月氏人的使團。
若百家與使團一個待遇,咬咬牙也就認了。
可使團不僅每日都有羊肉可食,還有酒水可吃。
堂堂的博士與各家大學居然比不上蠻夷,這也讓淳於越更為憤怒。
必須要讓護送的少府官吏與那個半胡兒知曉知曉不敬於前必受懲其後的道理。
到了上郡與九原郡的交界處,立刻串聯了其他的儒學博士,找各種理由停步不前。
而其他的博士與各家學首雖然沒有淳於越這樣的心思。
並且覺得各家能有此大難,都是淳於越這個家夥為了沽名釣譽而引發,打心底裡對其十分厭惡。
但一月的功夫日日不停地趕路,對於注重研學而少習練身體的大部分各家弟子而言,實在是有些吃不消。
且他們與月氏使團所受待遇確實差的太多。
看到儒學的這幫人這樣做,並且少府的官吏與郎官看起來也好似沒半點辦法的樣子。
抱著法不責眾的心思也跟著有學有樣起來。
不過各家畢竟隻是單純的想歇歇。
停下幾日感覺緩過來些,便打算繼續趕路。
而率先停下的畢竟是儒學那幫家夥,加之也沒撕破臉皮,繼續趕路總該與之打個招呼。
不過淳於越可不想讓各家就這麼上路,安排弟子鄧行與兩個有聲望的儒學學士進行安撫與勸說。
頗為費了幾番口舌,總算是暫時讓各家打消了繼續趕路的心情。
可沒想到僅僅才又過了幾日,這幫家夥又要鬨著要走。
而且從前去勸說而回的弟子鄧行的言辭來看,就連鄧行也有了各家一樣的心情。
淳於越壓著怒火不給鄧行繼續說下去的機會,耐心解釋了兩句。
鄧行十歲時就被淳於越收為弟子。
二十多年過去,已經從一個懵懂孩童到了而立之年。
眼看著秦國一統天下,又跟著淳於越進入鹹陽見識到秦人平日的日常。
心中受到震撼自不必說,對於學習的那些至理也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