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對相處二十多年的先生太過了解。
加之公子扶蘇也成為弟子後,先生大半的心思都用在如何教授公子上。
鄧行便一直沒把它自己的感悟與困惑說給淳於越。
而聽聞宮宴上發生的一切,對淳於越雖然依舊尊重無比,但其在宮宴上的做法卻並不讚同。
各博士都有麵見始皇帝與遞上簡書的特許。
於政事上有不同的看法,完全可以在尋常日子與之商議。
宮宴上提出國製不但不合時宜,且很多話說得也極為不妥當。
更不該無端牽連到黃品。
而黃品回擊說得那些話,有些看似是在咒罵,實際仔細想想很有道理。
孔夫子冒天下之大不韙開創的私學,經過幾百年間的滄桑變換,還是當初那個有教無類的儒學嗎?
如今不要說貧苦之人想學,就連家資一般的人都已經無人願意教授。
孔夫子的後人更是自行成為一門家學。
得利後便關上惠及後人之門,這與周時自私自利的宮學與士卿有何區彆?
而且動不動就私下言秦法過重,根本無法抵得上以德治世。
但德與法在他看來並不衝突。
若是心中有德,自不會去乾違法之事,那麼又何懼法之嚴苛。
若是明知違法而故意違之,有德之人更該坦然麵對懲罰,而不是種種抱怨。
此外,想以德治世,首先也要開啟民智才是。
道理與是非都不懂,又如何去談德,又如何去懂德,又如何去以德行事。
這讓鄧行更加覺得如今儒生的所言所行與儒學的至理已經背道而馳。
對於淳於越路上找借口撂挑子的行為,鄧行也認為這並非是君子該有的行為。
但礙於淳於越是他的恩師,即便是不讚同,也聽從安排去做事。
可已經停下快十日,彆家更是打算要繼續趕路。
再找緣由相勸停步不前,將更坐實宮宴上李斯對儒學的那番言論。
在淳於越明著是說給他聽,實際上是讓他將這些說辭說給彆家後,鄧行沉默了一陣,鼓起勇氣開口道:“先生停下不前,出於心中有怨。
而有怨則必當直報回去。
但先生曾經講過,即便是以直報怨,也該光明磊落才是。
眼下勸說……”
“你的意思是我所行之事齷齪?”
猛得抬起頭打斷鄧行,淳於越臉色發青的繼續道:“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這句話你十歲時便教授於你。
那半胡兒如何待我,你更是一清二楚。
與他行什麼手段,都算不上是以怨報怨。
更何況誰這樣說我都可以,唯獨你不能。”
竭力壓下怒火與厭惡,淳於越對鄧行揮揮手,“先去告知各家,停一日與停百日沒有區彆。
若不下恒心,隻會讓半胡兒變本加厲。
勸服各家後,以地為櫝,罰寫論語百遍。”
想到鄧行自跟隨他以來,每年都以各種理由給了不少學資,淳於越緩和了一下語氣,裝作語重心長道:“儒學與各家已經到了存亡之際。
若是再一味退讓,將於墨學境遇無異。
你該明白為師的苦心才對,莫要再讓我……”
淳於越假惺惺的說辭還未說完,從北邊驟然響起沉重的隆隆聲。
抬頭望過去,目光所及之處突然出現了一道黑線。
而幾個呼吸後,黑線就開始逐漸變大。
再過幾個呼吸,黑線則是徹底變成了一位位疾馳而來的大秦騎士。
粗略估算,至少來了千騎。
而這股兵馬是自北而來,不用想就知曉是派來的。
這讓淳於越的臉色不但變得煞白,身體也跟著顫抖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