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車駕不必擔心黔首們的唾棄,以及找出嬴政去他猜忌的症結不必再過多憂心。
可李斯依舊高興不起來。
爛菜葉、臭泥巴,還有惡心人的口水雖然再沾不到身上。
可那些極為難聽的罵聲卻沒辦法阻隔。
而且能夠坐車的就那麼幾個人。
其餘的人可全是徒步入宮,就算是有衛尉軍護著,還是能被黔首們扔的物件給砸到。
此時可不是在黃品的府邸裡,而是在大庭廣眾的主街上。
這些上卿們除了痛恨黃品、楊端和,還有那些黔首們,緊隨其後的就會是他。
一眾上卿中,太尉府的那些武人受楊端和的照拂,連個塵土都沒沾到身上。
禦史大夫騰又是宗室出身,壓根就沒在這邊住,隻有下邊的寥寥幾人受到了波及。
其餘的朝臣在名義上全是相府的隸屬。
而人的天性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更何況入黃品的府邸是他帶的頭。
不過事已至此,李斯隻是消沉了一陣便恢複了常態。
楊端和這老匹夫害人不淺,鬨了這麼一出,他與黃品今後算是徹底撕破臉皮,明麵上的和氣都做不到。
他若不打起精神來,讓這幫家夥看不到希望,那才真的糟糕。
他縱有再大的本事,下邊沒人真心相助也是無用。
閉著眼睛與姚賈有一搭無一搭的閒聊到了相府的廨舍。
李斯下車時將腰杆挺得筆直,環視了一圈相府的一眾上卿,當著楊端和的麵沉聲道“歲月不饒人,老夫即便想與諸位共苦,身子骨也支撐不住。
此外,一日有一日之事,縱有千般理由也不能真耽擱了國事。
更不能真如那些黔首所罵的那樣,真成了屍位素餐之輩。
你們一路徒步過來,不但吃了苦楚,也算是替老夫擋了劫難,
這個情,老夫承下了。”
抬頭看了看天色,李斯嘴角勾了勾,用力一揮手,繼續沉聲道“老夫先去麵見陛下說清此事,隨後政事便都交給老夫。
你們先各自入了廨舍歇息,待過了晌午有些精神時再處理政事。”
說罷,李斯不等眾人有所反應,更沒看上一眼楊端和與馮去疾,便獨自走向通往政事殿的複道。
楊端和對此毫不在意。
戰陣上什麼沒經過,真當他是隻會發脾氣的莽夫?
受如此羞辱,那都是他們自作自受。
李斯給他甩臉子,也同樣是自找的。
心裡怨恨有所不甘,繼續使手段便是,他全都接著。
不待李斯走遠,楊端和對著一眾武人同樣一揮手,故意大聲道“歲月不饒人,隻是喝了夜荼湯便有些疲累。
一同去吃些酒水解解乏,到時候再好好搜查,定將賊人給挖出來。”
原本相府的一眾上卿因李斯主動開口承情,心裡的憋屈還算消了些。
可聽了楊端和的話,腦子全都嗡了一下。
這老匹夫居然這還不算要。
再這麼搜下去,他們全都要被折騰的散了架子。
可潑糞的人畢竟還沒抓到,而且到了這個地步,他們也不能讓潑糞的人被抓到。
心裡有再大的怨氣也不敢表露出來。
隻能回過神來,紛紛陪著笑臉與楊端和說小話。
楊端和見狀,眼底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精光。
捋順了幾下胡須,哈哈一笑道“左相許你們歇下,你們又都如此通情理。
再如昨夜那樣搜查,也確實太過折騰。
那就一起跟著我去吃酒水,商議著如何抓獲賊人。”
說罷,極為隱晦的給蒙毅丟過去一個眼神,楊端和不給一眾相府的上卿開口的機會轉身就走。
一眾上卿見狀,顯然是沒有拒絕的肯定,再是疲憊也得玩玩跟上。
不過馮去疾卻極為尷尬。
他是右相,是百官之首。
李斯方才已經有所僭越,他若跟上去有些不是那麼回事,顯得他這個右相太沒擔當。
可不跟過去一人留下又太過顯眼。
楊端和這老匹夫純粹就是個瘋子,若是覺得自己不過去又是在落他的顏麵,指不定又要針對自己鬨出什麼事來。
臉色來回變換了幾下,馮去疾用力咬了咬牙,一甩衣袖向著反方向的廨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