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蘇春江這個生物學意義上的爺爺的死亡,蘇妍完全提不起任何興趣。
蘇春江不算什麼好人,但也不是完全意義上的壞人。
他性格暴烈,逞凶鬥狠,自私自利,重男輕女,狠起來不要命,但乾莊稼活卻是一把好手,也舍得下力氣,為了兒子們掏心掏肺,寧願犧牲閨女的幸福也要滿足兒子的需求。
這樣的人你沒法說他是個純粹的壞種。
他沒殺人沒放火,好賭博,喜歡扒拉小算盤,耍些自以為是的小把戲,還猶自沾沾自喜而不自知,有種農民式的狡黠。
喜歡吹牛皮,家裡有一點出彩的地方就誇誇其談,恨不得昭告天下,廣而告之。
這樣的人,無論在哪個時代都不少,甚至到了思想意識相對開放的二十一世紀,這樣的男人依舊很多很多。
但對前世的劉慶華和蘇妍而言,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魔。
對於活了兩世的蘇妍而言,蘇春江就是造就母女兩個悲劇命運的劊子手、殺人凶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惡,比蘇長江更大!
……
蘇妍出生時,因為是家裡的第一個孩子,又是個不受歡迎的女孩,在那個嚴重且普遍重男輕女的時代,蘇白氏數次想弄死尚在繈褓中的蘇妍,以便劉慶華收攏精力和心思,繼續為蘇家人當牛做馬。
這其中如果沒有蘇春江的授意,蘇白氏一個人是不敢做主的,蘇妍畢竟是蘇家老院的第一個孫輩。
頭生子寵來老生子嬌。
第一個孩子總歸是帶著一家人的期盼來到這個世上的。雖然有不少的女嬰還沒來的及呼吸一口空氣,就被淹死在尿盆裡,或者被拋到荒野,或者被扔到河裡,或者被丟棄在看不見的角落裡自生自滅……但還是有部分女嬰僥幸活了下來。
隻可惜,蘇妍是個女孩,她到底還是辜負了蘇家人的期望。
如果不是劉慶華見了太多這樣的事,出於母親的本能,察覺到了蘇春江和蘇白氏的惡意,小心翼翼地千防萬防,並加倍乾活討好外,這個世上早就沒蘇妍這個人了。
劉慶華嫁進蘇家多少年,就在蘇家做了多少年的牛馬。沒有懷上蘇妍的時候,她沒日沒夜地乾活、操持家務,幫著蘇春江和蘇白氏先後拉扯大了蘇長河、蘇長湖、蘇長海和蘇愛霞、蘇愛雲五個子女,曆年的工分、收入、地裡產出,全都供小叔子們的吃穿用度、學費,以及小姑子們的吃喝拉撒。
可她最終還是被蘇家人葬送了生命。
那時候劉慶華給蘇家人做了多年的牛馬,身體底子早就在繁重的農活裡被破壞掉了。後來為了供蘇妍讀書,她拚命省吃儉用,甚至偷偷賣血攢錢,身體更是強弩之末。
再後來蘇長江為了生兒子和隔壁村的寡婦周曉麗勾搭上了,並生下了蘇小寶。為了逼迫劉慶華離婚,給周曉麗和蘇小寶騰地方,蘇家老院的所有人都不停地磋磨劉慶華,逼她帶著蘇妍淨身出戶。
劉慶華的身體就在這日複一日的磋磨裡漸漸倒了下去,被蘇長江趕到了破舊不堪的西屋,並當著她的麵,將她好不容易攢下的一筆錢翻了出來,送去姘頭那裡討好。
那筆錢是壓垮劉慶華的最後一棵稻草,是她想在臨死前留給女兒飛出去的最後一點盤纏,還沒能交到女兒手裡,卻白白便宜了惡毒的蘇長江和周曉麗。
驚怒交加之下,劉慶華倒在了稻草鋪上,死不瞑目。
而蘇長江和周曉麗在蘇春江和蘇白氏的授意下,拿著這筆帶血的錢推倒了劉慶華住了多年的土坯房,原地起了三間磚瓦房,帶著蘇小寶一家人歡歡喜喜地住了進來!
蘇家人終於誌得意滿,劉慶華卻命喪黃泉!
其後蘇妍高考後趕回家,卻隻能在荒野地裡的母親墳頭上哭泣。
後來蘇妍的大專錄取通知書在蘇春江的牽線下,以6000元的高價賣給了蘇奎豐的孫女蘇媚,這筆生意牽涉到了多人蘇春江、蘇白氏、蘇長江、周曉麗、蘇奎豐、蘇長明、蘇媚……
一個失去了母親庇護的女孩兒,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了一張即將改變命運的門票,卻因為無依無靠被一幫族人圍獵。
而作為她至親爺爺的蘇春江,蘇家老院的大家長,卻隻為了區區6000元,不惜將她的一生都賣掉。
他,他們,不僅害死了她的媽媽,還要將她徹底打進土裡,摁死在這片愚昧又無情的土地上,榨乾她的最後一滴血。
而造成母女兩個一切悲劇的源頭,就是在蘇家老院說一不二的蘇春江。
他親手主導了一切,除了已經瘋掉的二嬸張玉花外,蘇家老院的其他人全是幫凶。
這樣的所謂“爺爺”,前世的殺母仇人,蘇妍又怎會在意他的生死?
隻不過,這一世的蘇春江,死的也快了一點。
……
上一世,蘇春江也是中風癱瘓,在蘇家老院的西屋裡躺了不到半年就死翹翹了。
一個本就脾氣暴躁、性烈如火的人,腿腳正好好地走著走著,卻突然中風癱瘓在床,彆說控製軀體了,連話也說不利索,這對蘇春江的打擊是暴擊程度的。
從蘇長河被槍斃後中風癱瘓,到七月死去,前後也不過四個來月的時間。
按說這個病隻要不是特彆嚴重,護理好的話,怎麼也能活個三年五載,照顧好的話甚至能活十來年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蘇妍還想著他能好好活著,親眼見證蘇家人的結局呢,結果這才多久,就翹了辮子?
用腳趾頭想想就能知道個大概。
周曉麗不會白白放著蘇白氏這麼個勞力,將時間和精力都浪費到蘇春江身上,定會支使的蘇白氏團團轉。
周曉麗嘴甜有魄力,給蘇家生了個長孫,又會拿捏人心,跟蘇家老院是前後院又離得近,蘇春江和蘇白氏早就把將來養老的希望寄托到了蘇長江和周曉麗身上。這幾年隨著周曉麗養豬又賺了錢,老兩口開始看起了周曉麗的臉色。
張玉花性子老實,本就不受公婆多待見,蘇長河被槍斃後他們還擔心孤兒寡母的上門打秋風,要不是看在張玉花生了個小子的份上,他們就打算將張玉花趕走另嫁,將她的土地房產拿捏到自己手裡了。
畢竟現在蘇家莊的土地、房子、戶口,都值錢的很。
按蘇妍對蘇家老院那些人的了解,她不信蘇春江等人沒打過這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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