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平日裡在師大的那些傲嬌任性、自視清高的小脾氣都丟了個乾淨。
乖巧得很。
看見這位滿頭花白蓬鬆卷發的中年大叔,滿帶大佬氣勢的指揮,都不由自主的服從。
特彆是平時牛皮哄哄的京城琵琶高手,都如臂指使,其他人還不趕緊百依百從。
那二胡更順著最後對她好像開小灶的揮舞手臂,加倍悠長輕柔。
相比其他樂器,二胡出了名的悲情。
但這裡卻被處理成了模糊的背景音,鋪墊在燕青自己彈奏的中阮音周圍。
更讓聽眾們仿佛看到眼前被勾勒出來的孤獨身影。
對,就好像是中阮彈奏旋律的影子。
音樂實質化了。
有種小人物在大時代的無力感和無方向感。
夕陽是結束,元宵卻是不知所終的未來。
這得是多麼高超的技藝!
燕青自己是沒想這麼多的,他都擺著死魚臉在那麵無表情的彈唱。
其實這是老皮給他的建議。
這年頭嬉皮笑臉的風格,聲情並茂的演繹,多半不會太讓觀眾追捧。
就得是這種禁欲風,愛理不理的自顧自,反而更容易引得觀眾記憶深刻。
現在都有那種超高超大的高清顯示屏特寫歌手。
從看台上隻能看見如火柴棍大小的歌手,卻能被這種超大屏幕把整張臉放大到幾層樓高。
老皮的團隊經曆那麼多演唱會,當然深諳這些技巧。
這就是要推出新人,讓觀眾熟悉新人的重要階段。
沒少給特寫,淡定、沉穩的五官,特彆是那副頗有些如佐羅麵具般遮擋眼部的黑框眼鏡,居然又看不到什麼淒苦。
這時歌曲又一遍推到副歌**部分:“如今憔悴,風鬟霜鬢,怕見夜間出去。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
卻好像多了層和聲,若有若無的女聲在纏繞。
內味兒就變了。
居然成了對愛人、對情感的思念,追憶似水年華的美好歲月。
少了沉重哀情,透著嘴角依稀的輕笑。
更顯悠遠,繼而雋永。
最後這倆字,才是華夏所有藝術追求的至高境界。
燕青沒這麼深刻的藝術修養,但他知道怎麼唱出來讓人喜歡叫好。
他還覺得是理所當然呢。
所以表情愈發沉靜,讓觀眾都以為是他功底深厚。
這麼一首詞都能讓我們聽出品味來。
殊不知老皮他們在dj台,連聲稱讚:“牛逼,老金這點補上的和音絕了,給了人生的希望,立意拔高了呀!”
其實這種玩法,通常出現在各種專業練歌房、排練室。
各路高手,玩器樂的,唱人聲的,交織在一起隨心所欲的按照自己對作品理解調整,不一定拘泥於原作,用技巧和情感去重現自己對歌曲的定義。
這已經是藝術追求的範疇了,一般不拿到商業化的演唱會來顯擺。
因為大眾聽不懂這裡麵的處心積慮,能夠飆高音、拖長音就覺得很震驚了。
現在的分量剛剛好,燕青主力傳達,各種和音、配器在周圍協調,大骨架還是平易近人,局部細節如畫龍點睛的拔高演唱的藝術含量。
讓觀眾們也驚訝,有種彆樣的神采。
如果說昨天還是對詩詞歌賦改頭換麵回到應有的樣子,感到驚豔。
今天就是能理解到裡麵深邃的藝術感。
自己都覺得自己高雅起來。
誰知燕青馬上就來個低俗的。
當然不是十八摸,周邦彥的《青玉案》。
燕青自己最擅長這種浪子曲目。
甚至相比柳永的柳詞,周詞當年在各大夜場,最得樂師喜愛。
因為他強調格律嚴謹,字音讀來抑揚變化而和諧婉轉,絕無吐音不順顯得拗口的地方。
這種詞本身即富有音樂美,同樂曲能夠完美配合,自然是讓樂工、歌女都喜愛異常。
不過這貨也是個沸羊羊,居然能躲在李師師的床下聽美羊羊和宋徽宗忙活,轉頭還寫詞記錄感歎……
所以浪子哥怎麼會去步他後塵。
然後全場看見這剛才還麵無表情的詩詞歌手,忽然抱著“阮吉他”轉身對民樂團笑了笑……
超大屏幕上,剛才還頗有些緊張的二三十位民樂團漢服妹子,居然不顧麵前還有自發的指揮,成片的東倒西歪嗔笑撒嬌。
觀眾們都嘩然了!
威力這麼大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