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她倒下的那一刻,夜闌感覺整個世界驟然變暗。他沒有在意那一頭異常漂亮的藍發瞬間變回原來的黑色,腦子裡一片空白,壓製不住的沉甸甸的驚恐、悲痛和絕望紛至遝來。
左胸膛的深處,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剜了一下又一下,泛起一陣陣尖銳的疼痛。眼底的猩紅帶著類似瘋狂的狠戾的情緒,疼得他近乎窒息。
夜闌環抱著林輕綿的手在微微顫抖,他腳步毫不停歇,抱著人往最近的醫館快步走去。他不忘時刻呼喊著懷中渾身是血的姑娘,喉嚨堵得他隻能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哽咽的嗓音裡透出無邊的悲涼和憂傷。
宣際醫館冷氣衝天,館裡的丫鬟都戰戰兢兢地忙得熱火朝天,一盆盆血水從屋裡被抬出。夜闌站在庭院中,看著此情此景渾身散發著肅殺暴戾的冷氣。
指尖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他用力攥緊了拳頭,極力壓下心底的暴怒。唇瓣被抿得失去了血色,眼裡泛起酸澀的刺痛,眉眼之間冷氣暴戾地往外洶湧著。他沉默了許久,一貫冰冷倨傲的聲音,此時竟幾分輕顫,沙啞得令人心疼。
“查!今夜長街上的所有人,一個都不能放過!”夜闌的眼底一片冰寒,漆黑的瞳孔燃起陰冷的恨意,一字一頓擠出來的幾句話格外鏗鏘有力。
“是!”夜闌的隱忍程禮看在眼裡,主子發病時就是如此。因為夫人,昨夜是主子十二年來未犯病的第一次,本以為主子會有一個幸福的生活,卻不料發生了意外。
程禮第一次看見主子紅了眼眶,他的脆弱從來都藏在心底,可以想象今夜的打擊對他來說有多麼沉重。如今夫人情況危急,為了夫人還有小主子,主子強忍著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陷入瘋狂。
納蘭如懿也從自家醫館趕了過來,與大夫在門口碰麵後,不等人進屋禮貌地將人請了出去。大夫憤恨不已,想發作卻被夜闌的氣勢嚇到,回過神來也意識到那姑娘應是醫術高明,不然這凶神惡煞的男子怎會同意她去救人!
納蘭容嶼知道擅自闖入是他們不對,他隻能拉過大夫,通過“討教”來轉移注意力,順勢給他賠禮道歉。雙方就醫學藥典夜話至天明,費老行醫五十載,對納蘭容嶼有種相見恨晚之感。
經過兩個時辰焦急的等待,納蘭如懿終於推門出來了,她看著憔悴不堪的夜闌不知如何開口。林輕綿的傷很嚴重,再晚一點大羅神仙都無力回天,體弱的女子再加上小產失血過多,能保住大人的性命已經是奇跡了。
納蘭如懿發現林輕綿有中迷藥的痕跡,身上還有不同程度的淤青,以及多處骨折,看痕跡是一根小臂粗的木棍造成的。她第一次如此痛恨一個人,什麼樣的人才會對昏迷不醒的弱女子下如此毒手!
夜闌脫下自己的外衣,將林輕綿裹得嚴嚴實實抱回了小院,他和衣環抱林輕綿躺在她身邊。看著床頭縫製到一半的小衣裳,他想起她坐在窗前輕柔地哼著歌,在手上不停縫縫補補,時不時傳來驚呼卻仍舊笑容滿麵。
輕撫林輕綿纖細的十指,還能感覺到上邊布滿細細密密的針孔,夜闌嘴角勾起了明顯的笑意,但笑著笑著就流下了淚。
“零予……”至今昏迷不醒的林輕綿迷糊中開口的第一句話,讓夜闌瞬間丟盔棄甲,他抑製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無論這個孩子是在怎樣一種環境下出現的,那都是他和林輕綿內心最珍貴的存在,他們對他的到來無比期待。
他是他們愛的結晶,夜闌對此深信不疑。林輕綿對孩子的愛不比他少,就算昏迷也還惦記孩子,夜闌無法想象她知道孩子不在了會作何反應。
夜闌很舍不得這個世界送他們的禮物,他悲苦人生中隻有兩件事讓他對未來滿懷希望,一個是遇見林輕綿,另一個就是零予的到來。
屋裡傳來若有若無的嗚咽聲,斷斷續續的,納蘭姐弟眼裡也不由自主蓄滿了淚水。
“姐姐,夫人如何了?”納蘭容嶼知道,小主子已經不在了,夫人的情況不容樂觀。
“夫人此次小產傷及了根本,恐難再孕。”這話說的很含蓄,任何一個大夫都會直接告訴夜闌,林輕綿無法懷孕了。
“到底是誰這麼狠心?曼珠沙華絕對不會放過他!”納蘭容嶼義憤填膺,他不能接受一個弱女子被如此對待。
作為一個醫者,總是比他人更悲天憫人。一個姑娘懷有身孕,被人莫名其妙打得小產,還因此失去了做母親的機會,這該是多麼喪儘天良、喪心病狂的行為!
林輕綿五日後才悠悠醒來,她身體恢複得很快,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她發現自己正靠著一個溫暖的胸膛,轉身就看見憔悴不堪的夜闌。他臉色暗沉,浮腫的眼皮下有明顯的青黑。
許是察覺到動靜,夜闌很快就從迷糊中醒來,看樣子他已經沒有好好休息過了。林輕綿緊緊地盯著夜闌,他的眼神黯淡無光,透著深深的疲憊和無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