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東雲和劉三馬五是被翻天鷂的偵騎帶回去的,雖然也是走路,但在刀子的逼迫下,他們走的比之前快得多,也狼狽的多。
隨身帶的包袱當然被拿走了,裡麵的吃喝也沒有了他們的份。讓連東雲暗恨自己怎麼沒想到把包裹裡的東西早一點吃進肚子裡,現在又餓又渴又累。
他膽子還是有一些,隻是兩個偵騎還嚇不到他,這時候覺得進了流寇大營裡,肯定能發揮自己的口舌之利,最差也能跑回城裡去。
劉三馬五比他的心情還要更差些,好不容易走到翻天鷂的大營,一座他們占下來的村莊時,腿已經在抖了。
不知道是累的,還是怕的。
連東雲終於也開始腿抖了,他知道自己不是累的而是怕的。
書生總有諸多想象,自己能深入敵人腹地與敵酋進行口舌之辯然後勝之。卻沒想過這些說書人講的故事,就是為了他們這書生的聽書市場特意定製的,專門包的符合他們口味的餃子。
說書人可不會告訴書生們,在進入敵人腹地見到敵酋之前,他們要先看到奇形怪狀的死屍,聞到火燒屍體的臭味,接受肮臟的、麻木的、凶狠的乞丐一樣的流寇的注視。
有人受傷了沒人醫治,在那兒吐血,還沒死但和死了沒什麼差彆。
有一群人在煮著東西吃,鍋裡糊糊的一片,煮東西的人手和臉都被熏黑了,指甲縫裡都是臟垢,可沒人在乎。
地上的草上有血,坑裡有燒過但沒燒乾淨的死人骨頭,還有更遠處傳來的慘叫聲和哭聲。
場景延伸著,延伸著,隻有更多,更多。
連東雲的臉上已經沒有了表情,他甚至覺得這裡不是世間,而是自己到了冥府。
流寇的營地不需要什麼柵欄,占了村子之後大家各憑實力搶地方住。有房子住的都是有實力的頭目,他們手下的兵能躺一躺屋簷下。
那些雜兵就自己找地方搭窩去,搶到的糧食領一點自己做飯吃,餓著肚子沒人管。
翻天鷂的姚大帥當然占了村裡大地主的宅院,身上披著翻出來的毛皮大衣,哪怕覺得有點熱也不願意脫。手裡又換上了一個寶石戒指,換掉了之前搶的一個。
他覺得新的這個更貴些。
連東雲和劉三馬五搜了身之後,被推進了這裡,見到了正在吃喝的姚大帥。
姚大帥來的時候這家地主就跑了,是被九陽城外流民失控給嚇跑的。跑得急東西沒怎麼帶走,他們隻截住了猶豫著沒跑的村民,殺了一陣。
於是現在給姚大帥倒酒的就隻能是個村婦了,身上穿著地主家翻出來的好衣服。不知道是不合身還是她不會穿,的確不好看,還粗手粗腳的。
隻不過姚大帥也不嫌棄。他本來就是個逃兵,因為地和家都被占了,怒起糾集人一起殺了家鄉的地主一家子。
原本以為要被官兵整治,結果他的名聲起來之後迎來的卻不是官兵的鐵拳,而是越來越多過來投奔的人。連過去他覺得大名鼎鼎的老山賊老土匪,也要給他送份禮,問候兩句。
隨著手底下多出更多的逃亡官兵,姚大帥逐漸看透了這朝廷原來這麼虛,他便生出了野心,匿了原來的名字叫自己姚大帥,開始一通亂打亂殺,也沒計劃,反正痛快就行。
最膨脹的時候他也打過城但敗的挺慘。不過凡是官兵出城和他野戰的他從來都沒輸過,仿佛官兵離了城就不會打仗似的,經常才沒打幾下自己就潰了。
他因此反而在野戰中抓到了不少官軍,用自己曾經是逃亡官軍的身份勸降了他們,逐漸攢起了500騎兵當做核心戰力。終於氣焰大熾,橫行無雙,這才有了翻天鷂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