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陽光明媚,照射在薄薄的積雪上,反射出晶瑩的光亮。
屋內昏暗,鵝絨製成的薄被之下,正蜷縮著一個不斷顫抖著的身影。
“今天是個好天氣,把窗戶打開,透透光吧。”
江念銀輕聲細語道,生怕驚擾到床上人。
“不……不……你走吧……不用管我……讓我一個人在這裡就好……”
被褥下的於子哆嗦著,聲音如同蚊子般細密。
“距離你上一次吃飯已經過了好幾天了,聽話,起來吃點東西……”
江念銀用哄小孩般的語氣哄著蜷縮在被褥下,整日不見光亮的於子。
“我……我為什麼……我為什麼要吃飯……才幾天時間而已……我為什麼會感到饑餓呢……”
末了,被褥下竟傳來小聲抽泣的聲音。
“我完了……我完了……你走吧……你走吧……不要管我……讓我一個人待在這裡……求求你了……”
聞言,江念銀握緊了拳頭,自知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於是他乾脆心一橫,一把扯住了那床被褥,愣是不顧對方的抵觸將其掀開。
忽然見到一絲光亮的於子迷茫的望向江念銀,他沒有氣急敗壞,也沒有驚慌失措,有的隻是望向對方的那一雙混濁的雙眼。
瘦骨嶙峋,麵色慘白,他看起來已經完全沒了往日的光景。
“該吃飯了,再不吃飯,你可能會被餓死。”
江念銀強忍著心中的哀痛,拿起一旁的瓷碗,麵容肅穆的看向對方。
他希望對方能喝下這碗米粥,哪怕是被他逼迫的喝下去的。
“誰……救了我?”
於子突然有些呆愣起來。
“……我不知道,也許是你自已撐過來的。”
“不……我感受到了……一定有人……”
於子掙紮著想要起身,卻是沒有力氣出,見狀,江念銀連忙上前將其扶起。
“吃吧……吃了飯才有力氣……”
江念銀終究還是不忍逼迫對方,於是又重新恢複了先前的溫柔。
看著湊至自已嘴邊的湯勺,於子嘴唇微動,而後又抬頭看了眼對方,最終還是張開了嘴,開始了略有些機械的吞咽。
見對方開始吃起了東西,江念銀也終於是鬆了口氣,隻是很快,他用餘光看到,對方的發間竟已然生出幾絲白發。
於是酸澀的情緒再次湧上心頭,江念銀隻覺得眼前的光景在一瞬間朦朧了起來,他扭過頭去,強忍著眼裡的淚,努力讓自已平靜下來。
“你……沒什麼事情吧……照顧了我這麼多天,真是麻煩你了……”
於子抬頭小聲道,江念銀注意到他的眼珠亮亮的,精神也不如先前那般頹廢了。
這對於江念銀來說是個好消息,雖然這樣的打擊對於子來說相當大,但隻要他肯吃東西,隻要他肯說話,那麼他便能好好活下來,活在他的身邊……
至於剩下的,也許隻能交給時間來消除。
可不知為什麼,江念銀卻總覺得眼前孱弱的人卻是那樣虛無,那樣的不真切……
“最近……有什麼……事情發生嗎?你知道的,我已經好久沒有出門了……”
於子輕輕咬了咬泛白的嘴唇,一如既往的拘謹,怯弱,即便他眼前隻有他再熟悉不過的江念銀一人。
“嗯……倒是有些事情,而且事情還不小……”
思索著,江念銀也隻覺得在這件事情上沒有隱瞞的必要。
“我們帝國又要換皇帝了。”
聽到這,江念銀注意到於子微微睜大了眼睛,看他感興趣,江念銀又故意頓了頓,繼而道:
“其實……皇帝這不是一時半會下不來床嗎……前幾天也不知右相季雲澤怎麼得罪了齊硫城,他突然向皇帝提議要讓親王羅瑩暫時繼任,可以說齊硫城為了打壓這兩位公爵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可讓人驚訝的是躺在床上的皇帝真的答應了……”
“感覺不是很符合皇室陛下的作風呢……”
“你也這麼覺得,是吧?總感覺說不上來的怪。”
兩人相視一笑。
“過幾天就是女皇的加冕儀式了,這樣一想,還真是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若是隔壁雲日帝國也是由那聖女登上皇位的話,那短時間內這帝國之間可真就是女皇的天下了。”
江念銀像是極為感慨的舒了口氣。
“親王殿下……應該可以的吧……”
於子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看是沒什麼問題,皇帝陛下並沒有子嗣,我想他應是考慮過假使他身體抱恙,或許會有這一天的到來,親王殿下絕對是習得過統領帝國相關的東西,再說還有溫格輔佐,即便她很年輕,但相信她絕對可以擔當這重任。”
“皇帝陛下他……是不是……”
於子欲言又止,江念銀當然知道他話裡的意思。
“不清楚……但我能感受到他的元魂力量相當平穩,沒有什麼波動,讓親王臨時上任也許隻是暫時的,齊硫城所言不假,右相季雲澤在處理某些事情上確實做的有些過火,與他同為公爵的左相溫格又壓製不住他,將自已的親妹妹臨時推上位恐怕也是皇帝陛下的無奈之舉。”
末了,江念銀突然咬牙攥緊了床單。
“怎麼了?”
於子察覺出對方情緒上的不對勁,有些擔憂。
“這個右相……若不是他,你也不會變成這樣。”
劉算易扭頭咬牙憤恨道。
“不要這麼說……這和右相大人沒有關係……他當時已經警告過我們,讓我們不要再繼續任務了……隻是……”
於子突然沒了聲音。
“隻是什麼?隻是劉算易不聽對吧?哼,劉算易是一方麵,右相也是一方麵,他指引你們前來,置你們的安危於不顧,即便他並非有意,但也應該承擔責任,若不是他,你怎麼會……”
“彆……彆說了……”
於子怯生生的打斷了他的話。
“我已經成這樣了……再做任何事情都沒意義了……這隻能怪我……是我太弱,還拖了劉哥的後腿……”
“這怎麼能怪你呢……”
江念銀長歎一聲,既有些恨鐵不成鋼,也為其感到心痛。
“對了……不說這個……劉哥呢?已經過了那麼長時間了,他還好吧?”
於子有些關切的看向江念銀。
“好,當然好,好的很呐。”
江念銀冷笑。
“怎……怎麼了嗎?”
見對方的臉色不對,於子有些不明所以,也有些莫名的擔憂。
“劉算易就是被那女帝還有那個叫什麼北慕辰的打的受了內傷,不輕也不重,回來後便一直躺著,人前幾天剛好利索,然後我看他好太狠了沒忍住又把他暴打了一頓,現在人又重新躺床上了。”
“啊……這……那你……”
於子一時驚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他自知理虧,沒有還手,所以我沒什麼事,不過若是他敢還手的話我絕對打的他更狠。”
江念銀咬牙,笑的陰森,手裡卻不忘給於子剝著橘子。
“現在我之所以在這裡也沒人找我是因為作為暴打劉算易的處罰我被關了禁閉,地點我自已定,所以我就定在你這裡了。正好也沒人打擾咱倆,清靜,多舒服啊……”
“那,那你們兩家……”
“嗯——可能現在還在吵架吧,讓他們吵去吧,人我已經揍完了,他們有本事可以喊人再來揍我啊,我無所謂,反正我也閒的沒事,那就奉陪到底好了。”
“這……念銀……你不應該打劉哥的,畢竟誰也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
“嗯,話是這麼說,但我沒把右相暴打一頓已經很好了……”
“不……不可以!”
見江念銀語出驚人,於子著急忙慌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也沒說要打他啊,右相可是不好打的,要是我一個人打就打了,可是還有你,還有家族裡的人,他地位那麼高,我也不好得罪,再說……”
江念銀一頓,表情有些微妙,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他在想著要不要告訴於子有關於右相季雲澤突破90級的事。
即便此事並未公開,但在他們皇室親衛之間,已經成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事情。
隻是喪失了大部分元魂力量的於子卻是無法知曉了。
“怎……怎麼了?”
麵對於子的疑問,江念銀似乎無法藏匿住心事。
於子本就實力衰退的厲害,如今在他實力衰退期間卻恰好有新的強者產生,江念銀擔憂於於子會在這種情況下受到刺激,且變得極端。
而且偏偏是右相季雲澤,那個本該力量尤其衰微的五毒族人。
不是輕視,也不是鄙夷。
隻是,一個蠍子元魂拿什麼突破90級?
江念銀是真的想不明白。
若是蠍子元魂真能突破90級,那以五毒種類元魂居多的淮冥帝國千年來怎麼不見一個突破90級的強者?
更何況那右相還是這麼年輕。
而就之前討伐北族時的調查來看,這位右相大人似乎並沒有足以支撐起閉關的時間。
不閉關的話,能壓製住體內那暴虐的力量嗎?
想想簡直不可思議。
但江念銀又想起先前那個擁有罕見銀藍色頭發且天賦異常恐怖的年輕人。
嗯……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兩人似乎是名義上沒有血緣的兄弟……
果不其然,江念銀越想,眉頭便皺的越深。
“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吧,我不會亂說的……”
於子見對方心事重重,不免的也有些擔心。
“好吧……”